第一卷 第十九章 凶犯側寫

屍體被發現的第一現場,是在街邊的一個大垃圾箱旁邊。

這條街並不是主幹道,左右兩邊是一老式的公寓樓,平日裏車的人跟車流量並不算多,附近也沒有安裝監控設備,先前莫聰已經讓手下過來做過工作了,附近的人都說沒注意到什麽異常,等注意到的時候,就是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了。

三人下了車。

莫聰指著不遠處,被拉起警戒線的那個大垃圾箱:“就是那裏。”

那裏堆滿了生活垃圾,異味陣陣。

肮髒是給人的第一感覺。

唐溯杵在那裏,兩隻手看似閑適地插在口袋裏,莫聰拿著手機在一旁給留在局裏的手下打電話,經過剛剛唐溯的提點,那衣服應該是關鍵,莫聰要他們將那條紅裙子做進一步的檢查。

莫聰那邊電話還沒講完,唐溯已經坐回車裏:“去下一個現場。”

莫聰匆匆掛上電話,駕車帶著他往第二個現場:楊菲最後出現的現場。

就那麽短短一分多鍾的時間,他看出什麽了?

不管他看沒看出什麽,反正她是沒看出點別樣的東西來。

“有問題?”

麵對他的提問,這次許箻反應很快地點頭:“有。”

“說。”他看著她,眸光淺淺。

許箻:“請問……剛剛你看出了什麽?”

唐溯收回目光,淡靜地看著前方,眸中有種綻放的光彩,安靜卻絢爛,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髒,很髒。”

許箻等了半響,見他沒有繼續說下文的打算,咬咬牙,又問:“然後呢?”

跟他對話,總讓人有種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的捉急感。

唐溯彎彎嘴角:“你會把什麽東西扔垃圾桶裏。”

“當然是沒用的東西。”

“嗯哼。”唐溯看了她一眼:“屍體給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麽。”

許箻微微蹙眉,回想起那張照片,一邊是肮髒淩亂的垃圾堆,一邊是被袋子裝起來的的屍體,脫口而出:“幹淨。”不止如此:“驗屍的時候,死者的身子也很幹淨,就像……”

唐溯看著她略帶困惑的臉:“就像什麽?”

許箻斟酌了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被精心清洗過了一樣。”

“垃圾箱承載了他情緒的發泄,而幹淨的死者透露出他情感的留戀,嗯,我們這位凶手先生,正在矛盾中痛苦著。”唐溯微微垂眸,淺棕色的眼眸注入了一種異樣的幽深:“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什麽?”

“矛盾。”唐溯不再看她,漂亮的薄唇一張一合:“是因為現實跟理想中的不相符合。他在追求他幻想中的人物,但現實帶給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對於幻想型的罪犯,現實是永遠滿足不了他們的;但他們不會就此止步,為了達到幻想,他們會繼續完善,所以……”他微微頓了下,然後,以一種篤定的語氣下了結論:“所以,他還會繼續殺人。”

坐在前頭的莫聰,聽完他最後這句,刹車差點踩成了油門。

“你說還會繼續殺人。”莫聰在心裏罵娘了。

唐溯嘴角微勾,笑容清淺,不緊不慢地說:“當然。隻有連環殺手先生,才能讓我感興趣。”

像是驗證了唐溯的話一樣,在他們抵達第二個現場不久,莫聰就接到了第二個電話,一分鍾不到的通話時間,莫聰掛掉電話後,臉色沉鬱地走到唐溯身邊:“你說的沒錯,發現第二名死者。”

許箻一驚:“什麽情況?”

“跟楊菲一樣,被對折,頭發眉毛都沒了,身上一樣是紅色的裙子,不過這次有點不同。”

唐溯:“多了什麽?”

莫聰:“假發,畫眉,還有口紅。”

唐溯看著麵前的車水馬龍的,這是楊菲最後出現的地點,濱城**廣場附近的計程車等候區,她在那裏等了一會,沒打到車後,就自己走了。

在那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再出現的時候,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無法確定她的失蹤時間跟地點。

唐溯抬眉,往車裏走去:“他在完善他的幻想,走吧,我們去看看他的新作品。”

“作品?”許箻微皺了下眉,對於他的用詞覺得有些不舒服,太冰冷了。

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唐溯將她的小動作納入眼裏,輕易地讀出了她的不滿,但是……

哼!那又如何?她的滿意跟不滿意,與他何幹。

她又不是魚,他何必喜歡她呢。

三人各懷思緒地來到了濱城警局。莫聰幾個組員見他回來,立馬圍了過來,注意到莫聰身後多了兩個年輕人。

“屍體帶回來了,按照你的吩咐,原封不動地放著。”

莫聰點點頭,領著身後的倆人往樓上法醫部停屍間去。

第二名死者,同樣是個年輕的女性,四天前下班未歸後失蹤,家屬曾到警局備案。

在她身上幾處關節同樣遭受到外力而脫臼,手腕跟脖子同樣遭受到長時間捆版留了痕跡,被剃光了頭發,戴了一定假卷發,彎彎的畫眉,鮮紅的唇色。

許箻蹲下身,檢查死者的頸部傷痕:“同樣是勒死,不過……嗯,”許箻觀察了下屍體後頸處:“跟楊菲的不一樣,楊菲的是人為的,從後麵勒……”許箻抬起手,就著第二名被害者,做了個繞頸的動作,然後在後麵比劃出勒的動作:“這樣勒死的,而她是被吊死。”如果剖開她頸部皮膚,會發現勒痕的皮下組織和肌肉內部有片狀出血情況,但是被勒死跟被吊死的痕顯是有所不一樣的。

“為什麽開始是勒死,而現在是用吊死。”莫聰疑惑。

唐溯正好翻看完第二名死者的基本信息:“也許因為她比較乖,順從了他的幻想,沒去激怒他刺激他。既然是這樣……為什麽還是死呢?”唐溯自問自答:“吊死……他的幻想裏的人物跟吊著的有關……是什麽關聯呢?”

莫聰從外邊接完電話進來,臉色跟糊了一層鍋底灰一樣,局長剛來電,給他三天時間,破了此案。

唐溯兩掌微微貼合在一起,輕輕地碰著額頭,閉眼,思索著個中的聯係。

就近在咫尺的距離,差那麽臨門一腳,這感覺讓他極不舒服。

唐溯:“倆個人關節脫臼的方式是一樣的嗎?”

許箻初步摸檢過後,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手臂是向後掄了個180°的大圈而至過脫臼,腳踝同樣是受到大幅度的扭轉才導致脫臼……”許箻平靜地陳述,當法醫這麽些年,她早明白,這世界上變態千千萬,隻有更殘忍沒有最殘忍的手段。

“關節脫臼是他幻想裏的重要部分。”唐溯語速很快地呢喃著:“是因為泄憤而虐待……不對,他對那個人是存在依賴和渴望的,不應該會想去虐待,那為什麽要把關節卸掉。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聯係,第二份驗屍報告出來後,立刻拿給我。”

說完,轉身往外邊走去。

莫聰緊隨其後:“我去把人集中到會議室。”

許箻沒多說什麽,跟著一同趕過來的管盛文,開始屍檢工作。

警局會議室裏,燈光明朗,風衣襯得他的身影愈發的筆挺,高挑且清瘦,清雋俊朗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淺棕色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底下眾人,明明他什麽都還沒做,可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

——這是個生而注定是個焦點的男人。

靜默的會議室裏,他那帶著英倫風味的中文響起。

“你們要找的人,是35——40歲的中年男人,本地人,相貌中上,體型偏瘦,單親家庭,由父親帶大,年幼時候曾遭到父親的虐待,性格孤僻不合群,不擅與人交流。

做著一份很普通的工作,雖然他試圖很努力去證明自己,但總是不成功,讓他挫敗感很重,沒有引人注目的職稱或頭銜。

喪父不久,近期他在工作上或感情上受挫,比如失業,離婚;更大的可能是失業導致婚姻的破裂,這也是致他開始殺人的導火索。

他在作案過程中,有使用到車,這車應該是租的,車檔次中等偏上。可以從租車行入手。”

這是初步的畫像側寫,更具體的,我需要等第二次的屍檢出來。”

聲音停止,會議廳裏一片靜謐。

唐溯已經開始往外走,警員們一個個麵麵相覷。

“等……等下,為什麽是35——40歲的?”

有人反應過來叫住了他,問出了眾人心裏的困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