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瞎貓
林森收到的郵件，隻有短短幾句話，還有一個標題為足球的附件。
“林先生你好，我叫唐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們曾經在天南大學見過麵，當時你給我留下了這個郵箱，原本並不想打擾你，最近我弄了一個跟足球有關的小東西，所以冒昧請你看一下。”這就是全部的留言，不卑不亢的語氣，倒也符合當時林森對唐華的印象。
林森隨即把附件下載了下來，接著點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整整一個多小時之後，林森才從把自己的目光從電腦屏幕移開，與此同時，心中不禁驚歎一聲：吾眼誠不欺我！什麽叫天才，這就是天才。若不是天才，又怎麽能夠解釋一個僅僅是把足球當成愛好的人，居然能夠弄出這種可能連許多專業人士都弄不出來的東西。
也許考慮到了林森可能對數模這種東西並不是非常了解，唐華在發給林森的這份附件當中，並沒有給林森對模型多做解釋，諸如矩陣、函數、微積分等平常人看了多半要跳腳罵娘的術語也一概沒有出現，而隻是利用自己的模型分析了三場比賽，兩場是已經結束的馬拉加對巴塞羅那的比賽，一場是剛剛結束的比利亞雷亞爾對馬拉加的比賽，看郵件的發送時間卻應該是在比賽之前。
如果說對前兩場比賽的分析，由於已經結束還讓林森覺得還停留在地球範疇的話，那麽第三場比賽的分析，就讓林森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了，因為唐華對於第三場比賽的分析方式，與前兩場比賽無異，一樣給出了首發名單、比賽形勢以及最終比分。
結果是，在首發名單上，兩支球隊唐華隻猜錯了一個人，比賽形勢幾乎大同小異，而比分則準確無誤，恰恰是這場比賽的最終比分：一比零。
瞎貓碰到死耗子？
這當然不是沒有可能，足球**，玩的就是這套，技術含量高低的關係。隻不過，林森卻不這麽認為，唐華的三份比賽分析究竟是牽強附會還是真才實學，已經是專業人士的林森如果還看不出來，那他別說當主教練，連那些亂七八糟的證書都算是白考了。三份比賽分析，除了個別數據有些偏差之外，分析方式幾乎是如出一轍，如果不是有時間點的差異，幾乎沒有人可以看出來第三份比賽分析和前兩份的區別，而這，才是最讓林森感到欣喜若狂的。
要知道，賽後分析和賽前分析，是決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價值更是天地之別。所以，賽後分析，叫總結，而賽前分析，則隻能叫預測。如果能把預測做到接近總結的地步，那可以想象，對於一個主教練來說，這意味著什麽。
這家夥是一個天才的比賽分析師。
林森不禁想起了當時在天南大學碰見唐華時對他的看法，當時親眼看到一道漂亮弧線的林森下意識的以為唐華說不準是一個未來巨星，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態，林森給了唐華一個聯係方式。現在看來，唐華的舞台顯然不是在球場上，而是和他一樣，在球場邊緣。
林森當即就想給唐華回複，但手放到鍵盤上，卻又停了下來。因為這才發現，如何給唐華回複，這也是一件需要慎重考慮的事。
唐華這樣的一個天才分析師他絕對是不想錯過的，自私一點的說，唐華的這個才能遠比他是一個超級巨星對林森而言更有價值，畢竟，對林森來說球星多的是，但得力助手卻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碰到。隻是另一方麵，唐華和狄娜以及艾麗爾等人比起來顯然截然不同。
別的不說，首先身份就是一個大問題，唐華目前還是一個大學生，如果是即將畢業還好，如果不是的話，無疑林森不可能讓對方放下學業來歐洲。艾麗爾雖然也是大學生，但即將畢業的她目標隻是運動心理谘詢師，理論上她的主要工作還是她的專業，因此足球方麵的證書對她來說並非必要。而唐華如果真的想成為林森明麵上的副手，把名字清清楚楚的寫在俱樂部的官方網站上，那麽他就需要一些必要的資格證書，這對於一名此前從未有過和足球有關經驗的年輕人來說，才是一道不大不小的障礙，因為證書這種東西，說簡單很簡單，說麻煩也很麻煩。
當然，唐華也可以作為林森的私人助手，但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就有點不公平，因為不僅沒名沒分，連作為一名教練最重要的履曆也無從談起。
林森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比較好的方案，終於還是決定一步步來，所以，他在給唐華的回複郵件上隻有一句話。
你什麽時候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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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華其實已經在一家會計事務所實習。
天南大學雖說在全國範圍不算最好的大學，但在天南省卻也是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唐華的這份實習工作，找得並不困難。
都說大學是學校與社會的緩衝地帶，唐華以為這句話說得還是太委婉了，大學終歸還是學校，社會從來都是社會，這兩個地方就如同是兩個世界，不見得就水火不容，但絕對沒什麽緩衝地帶可言。唐華自認為不是什麽固執的人，但進入這家會計事務所不到三個月，專業上沒吃到什麽虧，各種各樣的潛規則倒是讓他栽了不少跟頭。
這絕對不是他十幾年寒窗苦讀想要的未來。
給林森的比賽分析想法源自於上個學期看了那場巴塞羅那對馬拉加的比賽，唐華隨後花了大量的時間去了有關方麵的調查，那個模型前前後後花了他接近半年的時間，反倒是給林森發的東西，花的時間反而不長，至於為什麽要發給林森，當然不是為了攀交情，除了心裏麵那一絲絲他自己都覺得不切實際的渴望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畢業論文也是關於這方麵的，如果能得到林森的認可，那他之前的努力也不算完全白費。
不過，在給林森發出郵件之後，原以為自己會就此靜心的唐華卻發現自己更加惴惴不安了。班門弄斧這種事情，不是什麽人都有勇氣做，尤其是唐華畢竟不是專業人士，他相信自己的分析方式，但他卻對自己的數據沒那麽足的底氣，因為他的數據其實很多都是從網上找來的半清不楚的東西，所以，從某個方麵來說，林森不覺得他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但實際情況是，唐華抓的不是死耗子，但這個時候的他，真的是一隻“瞎貓”。
唐華的這種心態，其實體現在了他給林森的留言上，因為他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把“盼回複”三個字打上去。
讓唐華沒有想到的是，他昨晚剛剛把郵件發過去，今天，他就收到了林森的回複。
然後，帶著一種也許唐華連當年高考都沒有的緊張心情，他撥通了林森的電話。
在短暫的嘟嘟聲之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哪位？”
“你好，林先生，我是唐華。”唐華深吸一口氣才出聲說道。
“你好。”那邊的林森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唐華會打電話給他，他笑著說道，“我正在想你什麽時候會給我電話。那麽，既然你打了電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對足球教練的工作有興趣？”
果然，我理解的沒錯，那句話，代表的是一個邀請。唐華心中握拳。
那當然是一個邀請，隻不過對於唐華來說卻太過不真實，因為對方是目前在國內足壇大名鼎鼎的主教練，而他隻不過是個半隻腳還在校園的毛頭小子，所以林森即便是那麽直白的一句話，他也不敢相信，但現在，林森的話讓他明白，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是的，先生。我有興趣。”唐華的心跳加速，以致於他隻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卻依然帶著一絲顫抖，並且渾然沒意識到自己對林森的稱呼已經發生了改變。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小夥子。”林森聽出了唐華的緊張，笑了笑說道。
“之前的問題？”唐華因為緊張腦子都有點轉不過彎來，失神了片刻，終於想到林森指的問題是什麽，連忙回道：“我還沒畢業，不過現在已經在實習了。”
“那就好。”那邊的林森心下點了點頭，“那我就長話短說吧，既然你有這方麵的意願，那我可以提供你這個機會，但機會能不能把握，還是要看你自己，因為任何事情都有門檻。你回頭給我一個地址，我會寄一些資料給你，在你畢業之前，你的任務就是盡快了解這些資料，這邊我會幫你報名一個培訓班，如果屆時你能夠通過考試，那麽，我會提供給你一份工作。這樣你明白了嗎？”
“明白。”唐華這個時候漸漸平靜下來，林森的話每一字他都聽都非常仔細，也非常清楚，他點了點頭，然後問了一句，“培訓班？可是，先生，短時間內我恐怕……？”
“培訓班隻是先幫你報名，畢業之前你不需要來歐洲。”林森明白唐華的問題是什麽，所以很快回答了他的疑問。
“那沒問題。”唐華又深吸了一口氣。
“很好。在你來歐洲之前的這段時間，你需要把國內的事情處理一下，因為到歐洲之後，你會很忙很忙。”說到這裏，林森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對了，如果經濟上需要幫忙，盡可以開口，放心，所有的費用，包括資料費、報名費，我都會從你以後的工資裏麵扣。”
“行。”林森很坦誠，此時的唐華也不矯情，很爽快的應了一句。
電話掛斷。
放下電話的唐華如同是著了魔一樣，半天沒有動作，他想到了一點，林森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假設過一點，那就是萬一他通不過考試又該如何。
沉默了許久，唐華突然靜靜的走到陽台，然後，陽台上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叫聲。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