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 棋子
這絕不是林森想象的結局，也絕不是林森想要的結局。
當林森得到消息的時候，他的反應除了愕然，還是愕然。
在林森的記憶中，老桑斯不會競選皇馬主席，小桑斯依然還會是馬拉加的主席，即便明年馬拉加會被來自中東的資本收購，小桑斯也依然在馬拉加擔任重要角色。但現在，一切似乎都脫離了他的記憶，變得越來越讓林森感到難以捉摸。
作為一位足球俱樂部的主席，小桑斯並不是最好的，最起碼在林森看來，馬競的主席塞雷佐就遠比小桑斯老辣，然而，如果以主教練的身份來選擇的話，林森仍然會更願意選擇小桑斯作為自己的頂頭上司，理由很簡單，比起商人色彩更濃的塞雷佐，小桑斯更容易打交道，林森可能跟小桑斯成為朋友，但卻很難和塞雷佐成為朋友，當然，這跟年齡也有關係。
現在，小桑斯辭職，愕然之後，林森一直在想著為什麽。
無疑，小桑斯的辭職跟老桑斯的那次爭吵有關，所以，事情的關鍵又繞了回來，還是桑斯父子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麽。
完全不知道內情的外界媒體對小桑斯的突然辭職普遍都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就在幾天前，馬拉加才剛剛國王杯奪冠，而在他宣布辭職的時候，馬拉加剛剛確定了下賽季的歐冠參賽資格。眾所周知，歐冠，就意味著收入。下賽季的馬拉加甚至有望一舉擺脫眼下的財政困境，在這種情況下，小桑斯根本沒有任何辭職的理由，若說急流勇退就更加不合邏輯，小桑斯才幾歲？
不過，事情，仍舊需要一個解釋。
在新聞發布會上，小桑斯並沒有對自己的辭職理由給出解釋，這無疑更加增添了媒體的興趣，於是，他們開始深挖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很快，老桑斯準備參加皇馬主席競選的事情被挖了出來、維拉隆加同老桑斯的會麵也被挖了出來……然後，媒體開始憑借這些對事情做出各種各樣的假設。
但唯一沒有被挖出來的，仍舊是桑斯父子間的那次不為人知的爭吵。
－－－－－－－－－－－－－－－－
和小桑斯的再次見麵已經不是在辦公室，而是在一家咖啡廳。
我很抱歉。
見到林森，小桑斯的第一句話就是致歉，對他來說，他的辭職決定，除了球迷，林森是唯一讓他感到愧疚的人。眼前的人，拿著西甲主教練當中最少的工資，卻做出了最出色的成績，但他的續約工作，卻一拖再拖，甚至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自己也不能給他一些應有的支持。
阿圭拉爾找過我，發生了什麽？
林森的臉上卻沒有多少釋然的表情，他皺了皺眉眉頭，問了一句。
總之不是什麽值得再提起的事情。
小桑斯笑了笑說道，笑容有些勉強。
人人都說小桑斯的決定太過衝動，包括知道內情的阿圭拉爾，同樣認為小桑斯的這個決定過於意氣用事，但小桑斯仍舊想試一試，他的辭職，是他對自己的父親做出了最後一次反抗，也是最決絕的一次反抗，他希望他的這種決絕，可以讓自己的父親“清醒”一點，同時也給老桑斯出了一道題：主席的職位，我不幹了，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顯然老桑斯不可能自己接任，因為他不可能以馬拉加主席的身份去競選皇馬主席，原本老桑斯的算盤打都很好，進有皇馬，退有馬拉加，但現在，小桑斯直接斷了老桑斯的退路，你不是想競選皇馬主席嗎？那麽，也別留退路了。
不過小桑斯仍然想得太天真了，在他辭職之後，老桑斯第一時間就授意召開了董事會，接著董事會當晚就宣布，阿圭拉爾暫時代理主席一職，直至新任主席上任。
然後，五月十八號，也就是昨天，老桑斯正式宣布將參加皇馬主席大選，原本參選的維拉隆加也同時宣布棄選並轉而全力支持老桑斯。
這，意味著維拉隆加入股馬拉加已成定局，雖然這件事到目前為止，還秘而不宣。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林森並沒有繼續追問，不過小桑斯雖然也沒有提起那次爭吵的內容，但卻終於還是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維拉隆加的入股。
可能小桑斯自己也沒有想到，其實隻是這件事，林森就足以了解到整件事情的脈絡，甚至包括小桑斯為什麽會辭職。
你還是衝動了，費爾南多。
林森心中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他原本想說，一個月後的皇馬大選，老桑斯是不可能贏得了弗洛倫蒂諾的，哪怕他有維拉隆加的支持，所以即便維拉隆加入股，馬拉加依然還是姓桑斯，小桑斯完全沒有必要辭職，但小桑斯此時卻擺了擺手，說決定已經做了，他不是個喜歡後悔的人。
小桑斯的豁然，讓林森有些默然。
“你有什麽打算？”小桑斯突然問了林森一句。
林森被問得連聲苦笑。
這句話，原本應該是他問小桑斯，但沒想到小桑斯卻先問自己。
打算？林森原本的打算是和馬拉加續約，然後開始籌備夏季轉會的事宜，雖然夏季馬拉加恐怕免不了要被“瓜分”的命運，但無論如何，再慘難道還能慘過去年夏天麽？無非就是丟芝麻撿西瓜，丟魚得熊掌。隻是現在，一切似乎皆成空。
他當然還是可以續約的，這點即便小桑斯離開，也絕不是什麽問題，畢竟他的成績擺在那裏，問題就在於他恐怕不可能再像去年夏天那樣在轉會市場為所欲為，而且事情很可能會調轉過來，丟西瓜撿芝麻這樣的事情他也無法阻止，這才是無法容忍的。說白了，他隻是一個打工的，哪怕工作再出色，也改變不了這個身份，如果連小桑斯都被逼到隻能用辭職來同老桑斯對抗，那林森不認為自己有能耐讓老桑斯改變主意。
所以，他隻能用苦笑來回答小桑斯，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我能理解。”見到林森苦笑，小桑斯已經明白了林森的意思，他點了點頭，無奈的說道，“可惜……”
是可惜。
小桑斯無奈，林森心中也有些無奈，決定固然是他做出的，但事實上如果沒有轉會權，林森知道即便自己留在馬拉加，恐怕也隻能成為一個傀儡，沒了大魚大肉，雖然粗茶淡飯一樣過日子，但這個賽季，球隊無疑已經把馬拉加球迷的胃口給養刁了，下賽季，麵臨三線作戰的馬拉加，根本不可能適應粗茶淡飯。
“對了，上次給你你不要。”末了，小桑斯開了個玩笑，攤開手道，“現在，我可沒有支票給你了。而且，這一頓，得你請。”
沒問題。林森也笑了笑，答道。
這一次，我要現金。
－－－－－－－－－－－－－－－－－
事已至此。
林森已經不再指望作為代理主席的阿圭拉爾能讓事情又什麽轉折，事實上，阿圭拉爾前幾天到訓練場的用意，現在看來已經非常明顯，恐怕當時，在俱樂部待了幾十年的阿圭拉爾已經隱隱意料到了什麽。
最終，從頭到尾，林森什麽都做不了，他也做不了什麽。在球場邊，他是棋手，在球場外，他隻是顆棋子。隻不過，傷春悲秋不是林森的性格，既然改變不了別人，那就隻能改變自己。林森暫時沒有把消息其他的人，無論是教練，還是球員，當然事情遲早要說，隻不過現在，聯賽還沒有結束，球隊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球場上，那裏才是他們需要關心的地方。
五月二十四日。
聯賽倒數第二輪，馬拉加本賽季的最後一個主場比賽，對手是皇家貝蒂斯，不過這一次，同林森對陣的不再是老對手查帕羅。
上個月，查帕羅被皇家貝蒂斯解雇，證據確鑿：球隊的成績和投入完全不能成正比。去年夏天皇家貝蒂斯在轉會市場上投入三千多萬，但在皇家貝蒂斯宣布解雇西班牙老帥的時候，球隊的成績是倒數第五，曾經兩度拯救皇家貝蒂斯於水火的查帕羅這一次終於沒能挺到最後，有點意思的是，和他兩度拯救皇家貝蒂斯都是從二線隊被扶正一樣，這一次頂替他位置的人，一樣是二線隊的主教練：何塞普－努奎斯。
然而，這一次，皇家貝蒂斯似乎運氣到頭了，努奎斯看起來並不能複製查帕羅的“壯舉”，本場比賽之前，皇家貝蒂斯的排名比他們解雇查帕羅時更低，已經到了倒數第三的位置，這已經是降級區了。
玫瑰園依舊爆滿。球迷在看台上打出各種標語讚揚了剛剛辭職的小桑斯，讚揚了還在教練席上的林森，也讚揚了本賽季給他們帶來無數歡樂的球隊，對他們來說，小桑斯的辭職雖然非常意外，但不明內幕的他們，又怎麽可能聯想到那麽多，他們有的甚至還沉浸在國王杯的喜悅當中。
他們隻是觀眾，連棋子都不是。
本場比賽馬拉加不能說無欲無求，但球迷卻可以帶著最輕鬆的心情來看這場玫瑰園的賽季謝幕戰，由於上一輪塞維利亞被奧薩蘇納逼平，馬拉加對塞維利亞的領先優勢重新來到五分，所以，這場比賽馬拉加隻需要打平，無論塞維利亞本輪的結果如何，馬拉加都將直接進入歐冠小組賽，而不需要參加資格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