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憐你
林森沒打算留在曼徹斯特陪馬伍德當傳真收發員。
在轉會窗口開啟的第一天，他就登上了前往巴西裏約熱內盧的飛機，隻身一人，無需翻譯，沒有陪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一個人、勸一個人。十幾個小時之後，林森出現在這座上帝之城的國際機場，而裏納爾迪，已經早早在機場接機。
在向裏納爾迪發出邀請之後，林森一直在等待對方的回音，他本以為自己不需要等待太久，但事實是，裏納爾迪直到昨天才給了他回複。然後，今天他就來到了這裏。
歡迎來到裏約。
見到林森的時候，裏納爾迪帶著喜悅的表情對林森表示了歡迎，裏約熱內盧是巴西的著名的旅遊城市，尤其是在狂歡節的時候，不過處於南半球的巴西此時卻正處在冬季，因此眼下算是這座城市一年當中最安靜的時候
。上了車之後，兩人直奔裏約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裏納爾迪告訴林森，阿德已經在那裏等候。
一路上，林森都在頗有興致的通過車窗觀賞著這座在很多人眼中幾乎等同於南美洲印象的城市，時差似乎對他沒什麽影響。林森沒來過裏約熱內盧，甚至沒來過巴西，不過林森的父母在去西班牙之前，就在這裏呆了好幾年。裏約熱內盧的旅遊景點很多，不過此時坐在車上，林森唯一能欣賞到的，就是這座城市最為世人所熟知的耶穌山。
低頭俯視、張開雙臂。正因為這座巨大的耶穌雕像，這座城市才被稱之為上帝之城。
似乎是注意到林森沒來過裏約，從上車之後，裏納爾迪就一直在當一個蹩腳的導遊，給林森介紹一些不是巴西人也耳熟能詳的景點。
對於林森的到來，裏納爾迪是真的心存感激的，不是因為如果阿德和曼城簽約的話，他又可以通過阿德賺錢。事實上，他已經幾乎快不把阿德當成自己的客戶，而是裏納爾迪真的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天才以這樣的方式墜落。所以，在接到林森的電話之後，裏納爾迪很快就去找阿德。
然而，讓他有點傻眼的是，阿德又失蹤了。裏納爾迪幾乎把裏約城都翻了過來，直到昨天，阿德才自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然後……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在來機場接林森之前。裏納爾迪這樣告訴阿德，這句話不僅僅是告訴阿德的，也是告訴他自己的。因為如果這一次談崩，那麽，裏納爾迪將會和阿德解除經紀合同。
半個小時，林森已經坐在了一家餐廳裏麵，餐廳很安靜，看得出裏納爾迪已經做了準備。而坐在他對邊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阿德裏亞諾。
第一眼看到阿德裏亞諾。林森就知道這個國際米蘭球迷眼中的前國王，已經來到了“崩潰”的邊緣，他的體重，已經到了連目測都知道超標的程度。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但林森卻知道他的心中並不嚴肅，因為林森從他的頭頂上，看到的不是麵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抉擇的凝重之色。而是隻是一片透明。
透明可以解釋很多情緒，可以解釋為平靜，也可以解釋為不在乎。
“吉馬爾告訴你會說葡萄牙語。”先開口的是阿德。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所以，我的問題隻有一個，為什麽？”
果然還是這個問題。林森心中真是歎了一口氣，突然心想自己這是何苦來哉。他原本有無數種選擇，但他卻選擇一個最高難度的。雖說一旦成功回報率就高，但回報難道不是和風險成正比的麽。
當然，歎氣歸歎氣，林森既然來了，他就沒打算空手而歸。
“如果我說我是你的球迷，你信麽？”
“信！”
阿德裏亞諾的口氣很肯定，林森似笑非笑，然後他又問了另一個幾乎完全相反的問題
。
“那麽如果我說我隻是可憐你，你信麽？”
這個問題一說出口，不僅僅阿德裏亞諾頭頂上的顏色直接變成了代表情緒激動的靛藍色，連坐在旁邊的裏納爾迪都露出了疑惑的顏色，顯然他沒有想到林森會當麵問阿德裏亞諾這樣的問題。
“我不需要可憐！”
當阿德裏亞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猛然站起身來，兩隻眼睛盯著林森。
真的是隻猛虎啊，雖然肥了點。
抬眼看了一下阿德裏亞諾，林森心中暗讚一聲。
林森來的時候，阿德裏亞諾還坐著，林森隻感覺他很胖，但當林森坐下，而此時阿德裏亞諾站起來的時候，阿德裏亞諾的身形起碼對於運動員來說，真的是一副好胚子。
“不，你需要可憐。”林森的態度並沒有因為阿德的作勢欲去而改變，他搖了搖頭，衝準備說話的裏納爾迪擺了擺手，目光直視著阿德，“你不想踢球，可是你發現，除了踢球，你什麽都不擅長。你想踢球，可是你又發現，別人並不相信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所以，你當然需要可憐，以前有國際米蘭，有聖保羅，你依然高高在上，但現在，連弗拉門戈打算給你的機會都附帶了條件。”
“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比你老的羅納爾多還在夢想著國家隊的召喚，和你同齡的卡卡已經拿到了一個球員能拿到的幾乎所有冠軍，比你年輕的克裏斯蒂亞諾已經是世界足球先生，更年輕的梅西將會是今年的世界足球先生，而你呢？你在幹什麽？你連一個踢球的機會都沒辦法把握，而且，還三心二意。”
……
是的，林森沒打算扮好人，沒打算苦口婆心，沒打算婆婆媽媽，沒打算語重心長。因為這些角色，林森相信阿德裏亞諾都見過了，所以，林森選擇了一種阿德裏亞諾從未見過的態度，哪怕直接翻臉。林森也在乎所不惜。
重病需下猛藥。
林森的話幾乎句句誅心。
隨著林森的每一句話，阿德裏亞諾的臉色似乎都要變一下，虛狀的身體似乎都要顫抖一下，頭頂上的顏色似乎都變動一下。
旁邊的裏納爾迪已經有些發呆：因為即便是他，也從未試圖在阿德裏亞諾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不是不敢，而是從來沒有想過。即便是以鐵腕治軍的穆裏尼奧，也始終給阿德裏亞諾保留了一些最基本的尊重，而現在，坐在他麵前的這個看上去也不比阿德裏亞諾大上多少的中國人。卻幾乎撕開了阿德裏亞諾最後的遮羞布。
從英國到巴西，林森飛躍了整個大西洋來到這裏，顯然不隻是為了想罵阿德裏亞諾一頓，用心良苦談不上，卻絕對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這點裏納爾迪心中是清楚的，他也知道阿德裏亞諾心裏麵也是清楚的，因為阿德裏亞諾是讓人失望，但他並不傻。
“你打算坐下，還是打算離開？”在連時間都仿佛因為林森的話而短暫停頓之後
。林森又淡淡的說了一句，“如果你打算離開，那麽我這就回英國，我就當來旅遊一次。如果你打算坐下。那麽，我們就談談接下來的事情。”
然後，林森就沉默下來。
林森的表情淡定，但他知道。他已經往一潭死水當中砸進了一顆巨大的石頭，接下來可能是巨浪滔天，譬如說不定阿德裏亞諾會仗著身材把他打一頓。也可能是悄無聲息，譬如阿德裏亞諾就此轉身離去。但無論如何，這潭死水，剛剛被攪動了。
阿德裏亞諾頭頂上的顏色從憤怒變成低落，又從低落變成疑惑，最後又變成了他剛剛來的時候的顏色：透明。
結果……還是一潭死水嗎？當注意到阿德裏亞諾頭頂上的顏色的時候，林森心中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禁有些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林森看到阿德裏亞諾緩緩的坐了下來，然後緩緩的說了一句話。
“我應該怎麽做。教練先生。”
當聽到這句話之後，林森深吸一口氣，心中暗道一聲。
成了！——
林森的確是打動了阿德裏亞諾，或者說打“疼”了阿德裏亞諾，這其中有運氣的成分。但林森同樣知道，情緒之所以叫情緒，是因為它是會變化的。就如同是一次激動人心的演講，或許可以讓你激動一個小時、一天、一個禮拜，但絕對不可能是一輩子。這和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是一樣的。
林森可以打動阿德裏亞諾一次，但絕不可能次次打動，所以，這一次談話，最重要的收獲，不是阿德裏亞諾就這麽一下變成了好孩子，而是他在阿德裏亞諾的心目中，建立了起自己的形象。
這個形象，將是一條重要的線。
現在的阿德裏亞諾，就如同是一隻失控的風箏，他需要一條線，來讓他在空中翱翔。而林森抓住的，就是這條線。接下來，如何放飛阿德，才不至於讓他再次掛在樹梢上，這就要靠技巧了。
林森隻在巴西待了一晚上，隔天就飛回曼徹斯特。
兩天之後，也就是七月三號，阿德裏亞諾在裏納爾迪的陪同下秘密抵達曼徹斯特，接受曼城方麵安排的體檢。
七月四號，曼城俱樂部在官網宣布了球隊夏季的第一筆簽約：前國際米蘭前鋒阿德裏亞諾以自由身加盟曼徹斯特城隊，雙方簽約兩年。和簽約公告一起出現的，是一張林森和阿德裏亞諾一起舉起一件曼城球衣的照片。
林森麵帶微笑，阿德裏亞諾表情凝重。
ps：大半夜的，沒想到還能看到月票和打賞，瞬間就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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