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趕盡殺絕
足球比賽不是籃球比賽，雖然同樣有絕殺，但得分從來都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即便全場隻有一個進球，都可能決定一切。
所以，看足球比賽，你得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的到來。當然，倒黴一點的話，你可能熬了九十分鍾，也等不到這麽一個瞬間。從這個角度上講，本場比賽對於看球的球迷來說，無疑是一頓豐盛的大餐，因為僅僅半場比賽，雙方就進了六個球。
當然，前提是，你不是畢爾巴鄂的球迷。
因為沒有任何球迷會願意看到自己的球隊在半場比賽之內，被人進了五個球。
這不是落後，這是恥辱。
所以，當看到馬庫亞走進更衣室的時候，所有的畢爾巴鄂競技的球員都知道自己將麵臨一場暴風雨。
而在客隊的更衣室，麵對著仿佛身上還帶著血腥味的球隊，林森的第一句話，是感謝，感謝球隊讓他可以挺直腰杆回到更衣室，而第二句話，就是趕盡殺絕。沒錯，就是趕盡殺絕。用林森對隊員們說的話說，就是：既然你們上半場可以進五個球，為什麽下半場不可以呢？
聽上去沒有半點煙火味，但實際上再沒有比這個更殺氣騰騰的了。
不過，與此同時，林森也提醒自己的球隊一件事，那就是，畢爾巴鄂競技，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
半場五比一的比分，換成哪一支球隊，都可能讓這支球隊喪失鬥誌，但如果這支球隊是畢爾巴鄂競技。那就很難說。因為和西甲豪門巴塞羅那一樣，這同樣是一家從頭到腳都極度認生的球隊，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至今，這家俱樂部仍舊堅持著一個在很多人看來近乎食古不化的傳統。那就是堅持隻用巴斯克球員的原則。當然，隨著現代競技體育和商業開發的逐漸結合，畢爾巴鄂競技在這個原則上做出了一些變通，不再那麽苛求血統的純正，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每一個畢爾巴鄂競技的球員。都必然帶有一定的巴斯克因素。
當這種近乎民族主義的狂熱和足球掛鉤的時候，自然就會有不少在別人看來不可理解的事情發生。譬如轉會，在林森的記憶中，畢爾巴鄂競技有三筆轉會讓他印象最深，一是已經被自己挖來的哈維-馬丁內斯。一筆就是幾年之後轉會曼聯的埃雷拉，最後一筆就是眼下的畢爾巴鄂頭號前鋒略倫特。這三筆轉會，前兩筆轉會是激活最低解約金，最後一筆是免費走人。典型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見微知著，你可以看出這家俱樂部骨子裏的某種精神。
這樣的球隊會在自己的主場認輸？萬萬不可能。
林森對自己球隊的提醒，很快就在下半場得到了驗證。
大比分落後的畢爾巴鄂競技並未因此比分的關係而選擇退縮或者消極怠戰，他們甚至依然維持著上半場的四四二陣型。甚至比起上半場，他們的精神更加飽滿，反正林森是沒有從任何一名畢爾巴鄂競技的球員頭上看到任何消極的情緒。
然而。足球比賽，精神或許可以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發生一些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大多數情況下，光靠精神是不可能改變一切的，因為，優勝劣汰、成王敗寇。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無論你再如何粉飾體育精神。這，就是競技！
第六十三分鍾。貝爾完成了他本場比賽的帽子戲法。大衛-席爾瓦分球、羅本右側傳到遠門柱，貝爾後點包抄把球撞進球門。
比分，變成了血淋淋的六比一。
中場休息時在更衣室幾乎被架空的卡帕羅斯臉上除了蒼白之外，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他想起了馬庫亞在更衣室說的一句話，最起碼，那句話他是說對了，他說：你不用布置什麽戰術，如果比分是一比二或者一比三，這是戰術問題，但比分是一比五，戰術已經不是唯一的問題。
現在，卡帕羅斯已經感覺到了無能為力，更為可怕的是，他壓根看不到舉著屠刀的曼城有任何罷手的跡象，這就意味著，比分很可能會繼續改變。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知道，這根本怪不得曼城，排除林森的因素，即便是在這個時候，聖馬伊斯球場依然噓聲如潮。
隻是這個時候，噓聲給的，已經不僅僅是曼城了。
教練席上的林森終於站了起來，不過他也隻是轉過身，然後走向替補席。
終於還是要罷手了嗎？
包括看台上的畢爾巴鄂球迷在內的人看到這一幕，心中都下意識的閃過一個念頭，但，當他們看到從替補席上麵站起來熱身的球員時，他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起來熱身的人，一個叫貝拉米，前鋒，兼職邊鋒。另一個叫羅比尼奧，同樣是前鋒，兼職邊鋒。
這是兩個進攻球員！
“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的畢爾巴鄂當地電視台的解說員恐怕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此時的他，哪裏還有比賽剛剛開始時畢爾巴鄂競技進球的意氣風發，在奧爾拜茲把球送進曼城大門的時候，他的那句“goal”足足喊了將近一分鍾……
趕盡殺絕，這是林森在中場休息時就定下的基調。
不過，眼下林森的換人意圖，卻不隻是為了趕盡殺絕，他隻是擔心畢爾巴鄂競技會破罐子破摔，曼城的六個進球，貝爾一個人進了三個，羅本雖然隻進了一個，但傳了兩個，可以說，就是這兩個人摧毀了整個畢爾巴鄂競技的防守體係，而現在，林森想換下的就是這兩個人。
讓林森意外的是換人時的詭異氣氛。
當貝爾和羅本攜手走下賽場的時候，林森本以為會是一陣更大的噓聲，但事實上是，當時在球場上空響起的隻有在看台上明顯是少數派的曼城球迷發出的掌聲。數萬名主場球迷，除了少許難以避免的噓聲之外，竟然是大部分都這麽安靜的看著兩人緩緩走下球場，然後在場邊和自己的隊友擊掌、擁抱，再和走到場邊的林森拍手……
在換完人之後，林森終於沒有在回到教練席，而是站在場邊，安靜的看著比賽。
林森終於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後麵的咒罵聲少了不少，也小了不少。
這當然不是主場球迷終於服了軟，事實上，林森這場比賽從頭到腳幾乎可以說是低調到了極點，他甚至還當起了“勸架”的人，仿佛他已經忘記了去年的不快。隻不過如此“正常”的林森，也恰恰正是所有畢爾巴鄂球迷最不可接受的，因為這意味著，畢爾巴鄂在他的眼中，已經完全失去了和他“對話”的資格。
但，所有的主場球迷又都非常清楚，場內的那個中國人，依然是記仇的，不因為別的，就因為此時場上的比分，和他的換人。
此時，無論是林森，還是畢爾巴鄂競技，兩邊都非常清楚，此戰之後，雙方就再沒有什麽冤家宜解不宜結之說，這筆賬，注定隻會越結越多……歐聯杯小組賽雙方還有一次碰麵，隻不過那是在曼城的主場。不過聖馬伊斯球場如果想複仇，也許不需要等待多久，林森就有可能會再回到這裏一次。
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畢爾巴鄂競技能夠和曼城攜手出線並且一直走下去。
林森沒有說手下留情，上場的羅比尼奧和貝拉米，就真的沒有手下留情。
當球場看台上方的記分牌來到一個快衝出地球的比分的時候，林森做出了第三個換人，那個時候，比賽已經是第八十八分鍾，但林森的換人依然是進攻球員，彼得羅夫，換下大衛-席爾瓦。
當主裁判吹響比賽結束哨聲的時候，所有的畢爾巴鄂球員都坐倒在了球場上，然後用茫然無助的目光看著球場，甚至不敢去看一下記分牌上的比分。八比一，這不是歐聯杯最慘痛的失敗，但這絕對是畢爾巴鄂競技曆史上最慘痛的一次失敗，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比分，居然剛剛誕生了。
就在這裏，就在剛剛。
賽後的新聞發布會，注定是熱鬧的。
因為林森在賽前就說過，賽後見。而恰巧，卡帕羅斯當時給這句話來了個注解：希望林先生賽後不會說下場見。
卡帕羅斯終究還是沒有勇氣來到賽後新聞發布會，代替他的，是他的副手盧西亞諾-馬丁。不過沒有關係，因為現在記者們最關心的不是卡帕羅斯，而是林森，在創造了如此之大的一個贏球比分之後，他們知道，林森肯定會有話說，而他們，也有話要問。
坐在新聞發布會的台上，林森在下麵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麵孔，羅德、阿方索、莫雷諾、甚至那個曾經在阿斯報上公然質疑過他的安赫爾-岡薩雷斯……
“我很想說這隻是一場平常的勝利，價值三分，但事實就是，這就是一場偉大的勝利。我要給我的球員打滿分，包括他們的球衣和球鞋，本場比賽他們的表現，用任何讚譽之詞都不過分。”林森的開場白依然很簡短，但終於不再是一句話。
然後，話筒給到了盧西亞諾-馬丁，而表情僵硬的他隻說了一句更加僵硬的話。
“我沒什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