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好人
煙花散盡、一地雞毛。
再溫馨的聚會，等到聚會結束，麵對的，仍舊是一些生活瑣事。
由於要送父母回酒店，狄娜率先離開，當然諾拉晚上肯定是要跟著狄娜，想到其實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諾拉才同狄娜分隔兩地，林森心下有些愧疚，好在小家夥天生樂觀，林森也隻能盡量給狄娜方便。在狄娜之後，唐華很快也想告辭，但林森卻知道他肯定是想留下的，隻不過他實在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
看著唐華頭頂上飄**著的淡淡憂傷，林森心中歎了口氣，即便是他這種相信一切都講究緣分的人，都覺得唐華這樣肯定不行。
緣分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讓你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碰見正確的人，但卻不可能幫你包辦一切，如果可以的話，那就真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了。故事裏麵的女主角總是喜歡在多年之後甜蜜的回憶一句當年的那個他就是死纏爛打才追上她的，但實際上，如果雙方有一方一開始就不對眼，那另一方的死纏爛打真不是什麽萬能靈藥，恐怕更多的時候，隻會讓對方更加討厭。但如果雙方一開始就對眼，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唐華如果今天就這麽一聲不吭的離去，恐怕今天不止是他一個人要淡淡的憂傷了。
於是，找了個借口，林森留下了唐華。
此時，客廳裏麵還剩下四個人，林森、唐華、還有辛德瑞拉和博雅。
由於在場的除了唐華之外，其他人都知道博雅的身份，雖然說不介意，但此前博雅已經幫助準備晚餐，艾麗爾怎麽也沒讓博雅繼續跟著收拾殘局，原本辛德瑞拉也想幫忙，隻不過她很快就被艾麗爾以礙手礙腳的理由推出了廚房。其實就是照顧她遠道而來。
四個人在客廳，除了林森是“老”男人之外，其他的三個人都是剛出大學校園的年輕人，照理說應該是林森在一邊感歎有代溝才對，但實際上卻是林森在不斷的找話題，博雅是天性恬靜，而辛德瑞拉和唐華則是幹脆坐在兩邊對著電視上bbc的一個紀錄片“津津有味”。乍一看，這樣的氣氛似乎還不錯，奈何林森的那雙眼睛無時不刻的在提醒著他：詭異詭異詭異……
於是，破天荒的。林森站起來邀請博雅出去散步，同時一邊衝博雅使眼色一邊心下對唐華說我隻能幫你到這裏了。對於林森的邀請，博雅明顯楞了一下，隻不過注意到林森的眼神，卻也沒有拒絕。
終歸還是有意思的，無論是辛德瑞拉還是唐華，這個時候都沒有出聲表示要跟隨。室內室外，簡直是兩個溫度，隻是剛剛走出大門。林森就縮了縮脖子，然後，他就聽到博雅調侃了一句：“你什麽時候改行了？”
果然，注意到辛德瑞拉同唐華之間的微妙氣氛的人不止是林森。博雅也看出了端倪。
“不是挺好的嘛。”林森笑著回道。
“是你覺得挺好。”
“怎麽？你不看好麽？”
“我不是不看好，隻是覺得第一次見麵，說明不了什麽。說不定，你隻是在幫倒忙。”
“那你還跟著出來？”
“你之前不是也幫過我一次麽。算是扯平吧。而且，我也想出來透透氣，這裏環境不錯。”
林森笑了笑。這裏環境的確不錯，隻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聖誕前夕，再好的環境，他也不可能想到說出來散步，和馬拉加比起來，曼徹斯特實在是冷了點。也就隻有在這個特殊的時候，這裏會稍微熱鬧一點，雖然肯定還是比不上市中心，但聖誕的氣氛還是很濃，平時這個時候冷清的道路此時依然有不少人，耳邊時有悅耳的聖誕鈴鐺聲，天空中也不時的有煙花綻放……
在這樣的背景下，兩人並排而行，倒也有幾分詩情畫意。
“你在英國做什麽？”遠處的天空又是一陣煙花燦爛，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此時林森隨口問了一句。
“諾斯基金會。”正在觀看著煙花的博雅並馬上回答，而是等到煙花停下之後，才淡淡的說道。
“諾斯基金會？”聽到這個名字，林森的腦中似乎想起了什麽，但一時並沒有想起來。
“一個非營利性的慈善機構。主要是一些公共項目。”林森不知道這家基金會，博雅並不感到驚訝，她繼續解釋道，“主管人是我的二姨丈，之前在國王杯頒獎的時候你應該見過，今年他們全家移居華盛頓，所以我暫時過去幫忙處理一些事情，這次來英國，算是出差。”
二姨丈？那就是二公主維多利亞的丈夫？烏加林？
聽到博雅這麽一解釋，林森的記憶一下子清晰起來，隻是緊跟著，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伊納基.烏加林，在這西班牙可是個名人，不僅僅因為他是二公主維多利亞的丈夫，烏加林本人此前就是西班牙手球隊的選手，他和二公主相識於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翌年便走進婚姻殿堂，在當時是一段佳話。此後烏加林在退役之後，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並當選為西班牙奧運委員會的成員，生意很快做得風生水起，並過上奢華的生活。前幾年他與克裏斯蒂娜公主斥資六百萬歐裝修在巴塞羅那的豪宅就引起過轟動，隻不過轟動之餘，也引起一些非議。
當然，如果事情僅僅是這樣，林森也不會皺眉頭，因為奢華的並不僅僅是烏拉林，整個西班牙王室的生活都很奢華，上賽季國王杯頒獎西班牙國王之所以沒有出席，原因是身體欠恙，實際上是外出狩獵受了傷，此時同樣在西班牙國內引起爭議，導致西班牙王室的名譽一度受損，博雅說烏加林一家今年移居華盛頓，實際上未必就是烏加林一家的決定，這擺明了是西班牙王室在轉移注意力。
真正讓林森皺眉頭的是博雅目前就職的這個諾斯基金會，在林森的記憶中，再過幾年，這個基金會就會被查出涉嫌貪汙，而作為主管人的烏加林則是主要嫌疑人，他被指控涉嫌利用“駙馬”身份拿下多項體育賽事合同，隨後以虛高價格承辦這些體育賽事，從中牟利並把貪汙資金轉移到國外，雖然這件事的最終結局林森並不清楚，但事實是，這個醜聞又一次嚴重打擊了原本已經在公眾眼中形象大跌的西班牙王室，西班牙國王胡安一世甚至因此選擇了退位。
而現在，博雅居然也牽扯了進去。
林森沉默了下來，他當然是想提醒一下博雅的，隻是想法是想法，真要說出口，卻很難開口。原因很簡單，憑什麽？
正如此前所說的，西班牙王室的奢華路人皆知，公眾對西班牙王室的不滿也不是什麽新聞，和財政透明到連飲料費用都詳細公布出來的英國王室不同，西班牙王室至今也從未公布過財政狀況，不透明，隻會增加人們的想象，因此，不光是烏加林，整個西班牙王室，都是人們發揮聯想的對象，這其中，自然不會缺乏一些惡意的揣測。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林森把事實擺在博雅的麵前，恐怕也很難說服博雅。
勸還是不勸？想了許久，林森還是覺得應該開這個口，因為他總不能就這麽眼看著博雅被牽扯進去，不知道歸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沒道理坐視不理。當然，該發生的事情他是阻止不了的，他也沒那個能耐，這件事說到底隻是西班牙王室跟公眾之間矛盾的一個激發點，即便沒有這件事，肯定還會有另外一件事發生，如果西班牙王室沒有做出改變的話。
讓林森有些無奈的是，對於他婉轉的提醒，博雅似乎並不感到驚訝，而隻是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的嘲弄了一句。
“你今天的身份不少，沒想到你還懂西班牙的法律。”
“你不用急著諷刺我。”林森搖了搖頭，“我隻是作為一個朋友提醒你一下，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聰明。”
烏加林為什麽會讓博雅參與其中，一向不吝於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的心思的林森這一次倒沒把烏拉林想象得多腹黑，林森隻是覺得他隻是過於自信、或者說自大，以為礙於他的身份沒有人會去查他的那些勾當，因此也就不存在什麽有意拉博雅入局一起背黑鍋的嫌疑，但事實是，在西班牙檢方介入這件事之後，幾乎是一路就順著烏加林沒擦幹淨的屁股就查到了他的頭上。
“我當這是誇獎，多謝提醒。”博雅點頭笑道，但是看樣子，她還是沒往心裏麵去。
“博雅。”林森此時有些皺眉頭，“你也許覺得我在開玩笑，但一家機構是不是健康的，既然你已經是其中之一，那麽對你來說應該不難確認，我要說的是，你可能沒想到這其中的嚴重性。”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遠遠超出了林森原先打算的點到即止，不說旁邊的博雅有些驚訝，連剛說完的林森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關心過頭了，想到這裏，林森突然有些惱羞成怒，氣哼哼的又補了一句。
“算了。好人難當。”
“嗬……”
因為林森的正色，博雅原本在心中已經開始慎重思考剛剛的話，此時聽到林森最後的氣話，禁不住又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