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謙靜靜的站在梨花林中,細舞的梨花如同一塵不染的冰雪,飄落在子謙的肩頭。他看著那些潔白的花瓣,卻似乎是麵對自己心愛之人,眉眼中透露出無限的溫情。

可是,這一切即將要消失了,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就不會再有這麽美麗的梨花。腦海中一個身影閃過,他記起了菱月說過的一句話,她說:“子謙,你不要難過,等我有了時間我陪你回家。或者,我也可以在風雅軒外種好多好多的梨樹給你。”

子謙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為了她的這一句話,他高興了有多久?可是,能夠陪他一起看梨花的人,卻永遠都不可能是她。

“子謙,你在想什麽?”身後,巫天輕步的走上前來。

子謙沒有回頭,隻是道:“我在想玄月國的梨花。那麽多年了,我的印象裏還時常有梨花的影子,可是你看,現在的梨花都好像開的不那麽好了。”

“那是因為,連梨花也知道玄月國要滅亡了。”

“是麽?”子謙揚起頭,看那些飄零的梨花花瓣,感歎的道:“原來,連梨花也知道麵對死亡時的恐懼,那我們這些人呢,也知道麽?”

“子謙,你怕死麽?”巫天突然問道。

子謙淒淒一笑,道:“為什麽要怕?想一想,如果能夠跟玄月國、跟這些梨花一起葬身在風沙之中,也已無遺憾了。”

巫天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子謙,你不會死,因為你原本就不是玄月國的人。當初大巫師也隻是因為你的靈性才將你帶到了玄月國。”

“哦?”子謙對這些話深感意外,扭頭看著一臉凝重的巫天。

巫天卻將眼睛從子謙的臉上移開,道:“所以,你不肯為了玄月國而去傷害你所愛的那個女子,我們也不會怪你。這是你自己的決定,你想要做玄月國的青衣使者,還是想要做她一個人的子謙,早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可我不想傷害她。”他低下頭去,不願去想象她被當成祭品一般帶回玄月國的場景。

“但你救不了她。”巫天堅定的說:“你的使命隻是為了找到她,找到無生佩。而其他的事情,你已經無法在做的了主。帶她回玄月國的人除了你,還有君主。”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人可以救的了她了麽?”他失望的歎息著。

“原本是有人可以救的了她。”巫天緩緩的道:“可惜,能夠救她的人,卻偏偏背負了更多的責任,以致於錯過了太多。無生佩有一段時間靈性最弱,應該就是她有了身孕。可惜,孩子卻被文箏給害死了。”

“什麽,凝凝她懷過孕?”子謙楞了一下,又問:“那麽,巫天師兄,你的意思是說隻有那個孩子才能救的了她麽?”

“不。”巫天搖了搖頭,道:“能夠救她的,是孩子的父親。”

“你是說韓祈傲?”子謙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肯相信這件事情。

“不錯。”巫天肯定的回答。

“原來是他。”子謙有些落寞,又有些愧疚的道:“我還一直固執的要將她從韓祈傲的身邊帶走,以為是他害了凝凝傷心。卻不曾想,韓祈傲才是可以保護她的人。錯了,一切都錯了。”

“子謙,你不該這麽自責。”巫天勸慰子謙,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的使命隻是為了能夠幫助玄月國破除詛咒。”

“可我做不到傷害她。”子謙搖著頭,不無糾結的道:“我看不得她傷心,又怎麽能夠忍心看著她去死?我寧肯死的人是我。”

“子謙,這便是命,命亦如此,你我凡人,隻能認從,無法更改。”巫天輕拍子謙的肩,道:“如若她能有幸逃過這一劫,她便可以從此無憂。”

“她還能逃過這一劫麽?”子謙喃喃的道:“冽不會放過她的,為了玄月國,冽一定會殺了她來解除玄月國的詛咒。”

“不。”巫天堅定的否認,道:“不放過她的人,不會是君主。子謙,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其實,那個注定會愛上擁有無生佩的人的人,是君主。”

“什麽?”子謙吃了一驚,扭頭看巫天。

巫天看著子謙,道: “其實,當年大巫師早就預測到這一點。所以,他才從中原找到了你,讓你代替君主去尋找無生佩。因為,即便你愛上了那個女子也無礙,她的命遲早還是要用來解救玄月國。而君主就不同了,文箏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君主比起他的父王來不知心慈了多少倍,麵對自己所愛之人,他是絕對不可能下的去狠手的。”

子謙恍然大悟,道:“原來,這才是巫天師兄所為難的。大巫師一心要解救玄月國,卻又不得不因為冽的宿命而犯難。”

巫天輕輕的歎了口氣,道:“這也是當年大巫師為何要放文箏一條生路的原因,因為,若是文箏一死,憑她對玄月國的仇恨,她一定會將靈魂浮至在無生佩上,無生佩的靈性與她的魔性一相融,那麽解除詛咒的辦法就隻剩下了殺死擁有無生佩的人這一條。”

“難道,現在破除詛咒的辦法還有另一條?”子謙聽了這句話之後,有一瞬間的欣喜從表情中顯露了出來。

“不錯。”巫天回道:“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並不想走那一條路。”

“到底是什麽?”子謙急急的追問。

巫天沉默了一刻,終於還是回道:“是君主的命?”

“什麽?”子謙大驚的後退了幾步,方才穩穩的停住。

巫天又輕輕的閉起了眼睛,道:“‘世間萬物,都有根生’。隻有斬斷詛咒來源的根基,才能阻止一切的發生。君主是皇族中最後一絲命脈,隻有用他的血融進無生佩中,讓他隨無生佩一起煙消雲散,才可以解救整個玄月國。”

子謙楞楞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可那驚慌的臉上,卻分明寫滿的不忍。

“不過。”巫天接著說:“君主的命畢竟不能與無生佩的靈性相融的那麽完美,所以,這樣也隻是能夠保住玄月國所有子民的命,卻不能阻止那場風沙的來臨。風沙一到,玄月國還是將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所以,你才說讓我找到擁有無生佩的人之後,直接帶她去破解詛咒,而不能讓她與君主見麵?就是因為他會愛上她,她會要了君主的命。”子謙難過的看著巫天,道。

“不錯。”巫天睜開雙眼,看著子謙,問:“子謙,這一切你都已經知曉。我想問的是,在你的心中,誰輕誰重?”

“我不知道。”子謙搖著頭,拒絕回答這樣殘忍的問題,隻是道:“冽是君主,卻也我唯一的朋友,而凝凝,卻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女人。我沒有辦法選擇,真的沒有辦法選擇。”

“其實,你已經選擇了。”巫天道:“你選擇了放棄玄月國,放棄了與君主承諾。子謙,你知道君主為什麽不去追究你的背棄麽?他對我說,你已經為玄月國犧牲的太多,不要讓你連保護自己最愛的人的機會都沒有。”

子謙呆呆的站著,不肯說話。或者說,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又是一聲輕輕的歎息,巫天又道:“子謙,無論你做什麽,怎麽做,都沒有人會怪你,你也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子謙,你走吧,玄月國再也不是的家鄉。你應該去過你向往,並且喜歡的生活。你的冽,會體諒你的。”他上前似個兄長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風,嗚咽的吹起落在地上的梨花,一瞬間,如雪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