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是放晴了,太陽慢慢的升起,淡化了多日來的悲傷。菱月站在母親的墳前,做最後的告別。今日,她來給母親上墳,然後,她會跟著韓祈傲回朝溪國,從此再也不會踏進馮家的大門。

就讓一切都過去吧,連太陽都出來了,還有什麽值得自己悲傷?她笑著抹去自己臉上的淚,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事情會讓自己掉眼淚了,不是嗎?

從現代到古代,她竟然忍受了兩次喪母之痛,不知道是她的悲哀還是真正馮菱月的慶幸。不過沒有關係,她隻是希望這一切很快就過去,然後歸於平靜。

“小姐。”緗兒利落的將籃子裏的東西都一一擺到墳前,道:“這些東西都是大夫人生前最喜歡的,小姐這般盡心,大夫人在天有靈也會知曉的,小姐就別傷心了。”

菱月歎口氣,輕輕的道:“我能做的,大概也隻有這些了,希望她不要怪我。”

“怎麽會呢小姐。”緗兒趕緊的安慰她,聲音裏亦帶了一些哽咽:“你這樣為大夫人著想,大夫人高興還來不及呢。尤其是看到您跟六皇子這麽好,大夫人她臨走也會很欣慰的。”

“但願如此吧,她生前沒有享受過什麽是幸福,希望死後可以安安樂樂。”菱月說著,眼圈又紅了,為母親的命運而傷心,亦為自己此刻的無力回家而難過。

“小姐,您快別這樣了。”緗兒點燃了紙錢,幽幽的看著她道:“大夫人一定是安安樂樂的走的,這個您就別擔心了。大夫人的遺願希望你能幸福,你這樣傷心,大夫人也不會安生的。”

“是啊。”菱月歎了口氣:“我不擔心,我知道娘在那邊會有姐姐照顧,姐姐跟娘分開太久了。雖然我並不知道姐姐的模樣,可我相信她會像娘一樣善良的。”

“小姐,大小姐長得是跟你一樣美麗的。”緗兒在後麵告訴她。

菱月笑笑,卻沒有在吱聲。母親、姐姐,在這個世界上原本是應該跟她最親近的兩個人,卻已經陰陽永隔,這裏從今以後,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哦,對了,小姐,您為什麽不叫六皇子了一塊過來跟大夫人道別呢。六皇子怎麽說也是夫人的女婿啊,應該來拜一拜的。”緗兒一邊往酒杯裏倒酒,一邊忍不住的問。

“不用叫他。”菱月說著抬頭看天空中霧蒙蒙的太陽,道:“讓他多休息一下吧,這些天他也累壞了。”每天都睡睡那麽晚,況且少了身邊人貼心的侍奉,讓這個從小就驕生慣養的大少爺可是吃了不少苦的。

“是,小姐說的對,六皇子這幾日的確是辛苦了。尤其是看著小姐這麽傷心的樣子,六皇子也跟著著急呢”緗兒將點好的香遞到菱月的手中,跟著她跪在地上,給大夫人磕頭。

菱月聞言眉心微微一簇,卻終究沒有在說什麽,隻麵對著大夫人的墳前,輕聲道:“娘,你在天堂看到姐姐了嗎?她過的好不好?娘,請恕女兒不孝,也許女兒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我沒有聽您的話,我沒辦法跟爹搞好關係。不過娘您放心,我不恨他,真的,我不恨。娘,你在那邊一定要好好的。娘,從今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你可以去牽掛的了,娘,您走好。”

“大夫人,奴婢會好好的照顧小姐的,您放心。”緗兒也在一旁保證,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菱月回身望著緗兒笑了笑,將香插在墳頭,又端起了酒杯,道:“娘,這是女兒敬你的。雖然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跟您說的太清楚。但是,我希望您能夠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將這個身體完完整整的交給她應該屬於的那個人。”

將酒慢慢的傾倒在了墳前,然後,起身。

“小姐。”緗兒也起身,問:“我們今日就回朝溪國麽?”

“是啊。”菱月回答:“本來說的就是今天回去的,怎麽了緗兒,你事嗎?”

“沒有。”緗兒笑的搖搖頭,道:“隻是今日看到小姐精神好了好多,所以想著多跟小姐說些話。那幾日小姐哭個沒完,可是把奴婢給急壞了,哦,還有六皇子。”

菱月笑笑,深吸一口氣,道:“是啊,那些天哭的確實太多了,唉~~不過,現在好了,哭過了之後心情也不那麽沉重了。”

“這樣多好呀小姐。”緗兒將東西再重新收拾到籃子裏,道:“這樣大夫人在天有靈,也是替你高興的。你快樂了,大家都會跟著快樂。”

“嗯。”菱月點點頭,道:“是啊,做母親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開開心心、幸幸福福的過一輩子,我媽是這樣,菱月的娘也是這樣。”

“你說什麽呀小姐?”緗兒覺得有些好奇,不禁笑了起來。

菱月也笑,回身看她,道:“沒說什麽呀?再說,說了你也不懂,總是以為我跟你說什麽神話故事。行了,我們回去吧,走吧。”

“是。”緗兒將籃子挎在胳膊上,往前一步跟上菱月,又道:“小姐,這幾日,六皇子對你可真是溫柔至極。奴婢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六皇子對人這麽好的時候,嘻嘻。”

“你怎麽這麽八卦呀?”菱月故意裝著生氣的樣子白她一眼,卻在想起韓祈傲的時候,心裏升起一股甜絲絲的感覺。

“什麽八卦?還太極呢?嘻嘻。”緗兒還是不停嘴的嬉鬧,這也難怪,陰了這麽多的天終於放晴,她心情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太極。”菱月嗬嗬一笑,不想再管她,疾步往馬車走去。

“小姐,等等我。”緗兒在後麵挎著大籃子自然是走不動,一邊小跑,一邊跟著招呼前麵已到馬車跟前的菱月。

“誰讓你整天嘰嘰咕咕的不停說話。”菱月回身說了一句,便想著自己先跳上馬車。

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閃現,菱月便開始覺得眩暈起來。耳朵裏還似有定點大的人在念經,念的什麽她聽不清楚,隻是覺得渾身像有小蟲子再爬一樣癢癢的。

“奴婢這還不是因為看您今日心情還不錯麽?”緗兒氣喘籲籲的終於跑到她的跟前,將籃子放到地上,大呼:“哎呀,可累死了,累死了。”

菱月一動不動的站在馬車的前麵,眼前一隻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東西。甚至,明明是在身邊的緗兒說話,卻感覺好像是隔了很遠一樣。隻有那個念經的聲音,饒的她頭痛不已。

“小姐,其實說實話,朝溪國也不錯啊。雖然沒有丹秋國的風景這麽美麗,可是給人的感覺卻似乎更安全一些。嘻嘻。”緗兒並沒有發覺身旁的菱月有什麽變化,一直還在那裏說著。

菱月想開口,卻張不開嘴,或者說,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所控製了。腦海中好像還不停的翻騰著一些奇怪的畫麵,她看不太清,卻可以清楚的知道那個人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穿著黑色衣衫被綁在木架上的女人,樣子看不太清,但那幽怨的眼神卻似兩把利劍一般的射向自己。

而且,她覺得現在自己的身體裏有一種東西正在慢慢的脫離自己,又有另一種東西重新又附在自己的身體上。兩種東西不停的在身體裏糾纏著,像是再打架。

腦子裏的意識也是越來越模糊了,那雙幽怨的眼神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風沙肆虐的沙漠。而耳朵裏念經的聲音卻越來越緊湊,像有刀子在狠狠的淩遲著自己的耳膜。她真想大聲的喊一聲救命,可是她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二小姐,緗兒姑娘,咱們是要回去麽?”車夫從前麵探出腦袋來問。

“是啊,回去,沒有看到我們都過來了麽?”緗兒見菱月沒有吱聲,便擺起派頭,道:“你還在上麵坐著幹什麽,還不快給我將這籃子放上去。”

“嘻嘻。”車夫笑著跳下來,將籃子拿起來放到前麵,道:“緗兒姑娘這身份不同了,跟了皇子妃,所以連口氣都不一樣了。”

緗兒白他一眼,道:“多嘴。”轉身看還是一動不動的菱月,道:“小姐,您怎麽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呀?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啦。”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車夫趕緊跳上車,拉起了韁繩,準備出發。

“小姐,我們走吧。”緗兒上前推了推菱月。

菱月渾身震了一下,好像片刻清醒過來一般。她非常清晰的感覺到腰間掛著的那塊玉石突然發出了一股強有力的熱量,沿著自己的腰間位置一路上升,一瞬間便擊退了那股莫名出現的幻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消失了,耳朵裏念經的聲音也沒有了。

她睜開眼睛,看一下周圍,長長的舒了口氣,覺得好多了。伸手,再摸一下那塊玉石,並沒有什麽特別,還是像一塊普通的石頭一樣靜靜的被掛在腰際,隻是,卻感覺好像比平日更綠了許多。

“小姐,您怎麽了?怎麽不說話?”緗兒有些擔心的扶著她轉過身來,不禁驚道:“哎呀,小姐,你的額頭上怎麽會有這麽血紅的一個小月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