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震喝蘊含著渾厚的真氣,竟在辰霄殿內回響了三響。有的侍衛頓時受驚聽了下,而還有的人沒有住手,這時候飛絮公主穿著華麗莊重的朝服,嗒嗒的走進辰霄殿,她看到還有人沒有停手的意思,冷冷笑道:“誰還想砍?”

飛絮公主邊上站著的人就是顏燼,她顯然是顏燼請來的救兵了。

顏燼這時低著頭,臻首微笑著,她知道,不用自己著急了。她也不再管那些人,卻是徑直著朝著易水湄走去。

顏燼冷冷的看了那兩個拉著易水湄的侍衛,那兩個侍衛攝於顏燼的威嚴,低著頭放手退開。而此時的易水湄經過了呼喊過後的聲嘶力竭,更如同頹敗的殘梅,難以自支,普通的跪倒下來。

顏燼趕緊扶上,易水湄伏在她懷裏,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刻的飛絮已經開始準備和賢妃理論起來。江飛絮心道:“嗬,這賢妃分明是和水湄過意不去,我卻不好直掠她的鋒芒。”

江飛絮沉了一口真氣,看都沒看賢妃,卻是運上了“金剛誦經”的招術,冷冷道:“是誰給了你們如此大膽?來砍伐陛下所種的梅林?”

金剛誦經乃是佛門獅吼的分支,更是有異曲同工的妙處,這一生傳過去,刺得那些侍衛的耳膜翁的一響,腦子一蒙,竟有人連刀都握不住,“哐當”落地。

飛絮所料的不錯,賢妃果真也被自己這一喝震了一下,答應道:“嗬嗬,飛絮,是我,難道你覺得不妥麽?”

飛絮心念著:“當初皇兄走時,讓你主持後宮,無非就是為了鉗製水湄罷了……可你在這裏,卻仗勢壓人,皇兄如此設計,我卻不好違逆你。”

於是飛絮也換了笑容,她卻是以退為進道:“哦,原來是賢妃娘娘啊?啊呀,聽說前個娘娘剛剛得了燥熱之症,怎麽如今又好了呢?

賢妃和飛絮卻不能撕破臉,兩個人倒是舊友一般敘道:“嗬,多謝飛絮你惦記著,你瞧,我這不已經沒事了麽?這些大師都是密宗的得道高人,卻是他們觀出咱們這皇宮之中,有妖孽作祟!”

賢妃也是乖巧,看到飛絮興師問罪來了,自己倒也脫身得快,畢竟,飛絮公主是皇帝的妹妹,而且,還是公認的高手。

飛絮一笑,心領神會了賢妃的意思,扭過頭去,對那些法師喝道:“是哪一個妖言惑眾,說這辰霄殿內有妖孽?”飛絮也樂得高興,不與賢妃之麵交鋒,她心道:“皇兄許是還喜歡水湄的,我且先把今日應付過去,隻待皇兄回來,看到這枯殘的梅花,自會動怒,何需我和她費周章?”

這時又是那個領頭的法師展出一步,顫微道:“回稟公主,是小人。”

飛絮的麵色立即冷下來,大聲道:“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說此處有妖孽,豈非信口開河?驚動辰妃、賢妃、顏妃娘娘的尊駕,更加霍亂主上,你可知罪!”

那人一愣,聽到飛絮娓娓道來的罪狀,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應,這三樣,隨便一個,都是死罪,而今日伐這梅林,卻更加是賢妃的設計,如今明明是昭然若揭,都知道的事情,卻要自己來做這個替死鬼。

那人麵具後麵的表情讓人看不清,但飛絮卻能看出,那人斜了斜身子看了賢妃一眼。

賢妃卻看都沒看他,是了,這是丟卒保車的時候了。

那人索性把心一橫,念道:“這我若然認了,必定是難逃一死。”於是那人跪下稟道:“公主殿下,是……”

那人剛想說,卻聽到賢妃說:“是什麽?不是你說的此處有梅林妖孽麽?”

江飛絮喝道:“梅林乃皇兄命我所種,難道我與皇兄俱是妖孽?”她這回真的是動怒了,因為這梅林確實是江飛絮帶著手下神策軍的軍士一夜之間移植過來的。那人的話,當真是觸到了江飛絮的逆鱗!

“來人,與我將這一幹人等拿下!”江飛絮如此下令,那些侍衛立刻換轉了刀頭,朝著那幾個法師殺來。

然而那幾個法師,卻也並非泛泛之輩,更當真是懂得幾分五行道術的。

一時之間,竟還有侍衛被這幾個法師指尖竄出的火苗灼傷,痛的呻吟亂叫。江飛絮不悅,走過賢妃身邊的時候,低聲道:“你惹得爛攤子……”她的聲音很低,卻已經是責怪,飛絮是公主,賢妃縱使心裏有氣,這時也不敢說什麽了。因為她知道,飛絮還是保全了她的顏麵的。

卻見飛絮走過她身邊之後,身形一下掠動,如同一隻展翅的飛鴻,順手攜過那兩個方才駕著易水湄的侍衛腰中的長刀,僅是一次點地,輕身提縱,就已經靜靜地立在那五個法師的中間。

飛絮最後一次道:“快快罷手,我留你們一條生路。”這是在簡單不過的事情,也不需要皇帝留下別人的證據來定什麽罪,處之賢妃,或者別人,隻要合他自己的喜怒便好,是以江飛絮的這句話,並非虛言。

然而那五個人卻覺得自己難以回頭了,相互招呼了一聲,拂塵,降魔杵,錫金禪杖,精鋼雙環還有一柄長劍便朝著飛絮舞動過來。

這個陣勢卻是有名字,叫做五靈降魔陣的。飛絮雖然認不出陣名,卻也看出了端倪。

飛絮沉了一口氣,左手一把刀,反手橫在身前護住大穴,右手的長刀從側鋒便奔了出去。

六個人一度交鋒,盡是兵器碰撞的聲音,飛絮隱隱覺得:“我要速戰速決才好。”飛絮也是懂一點法術的,隻是並非很好,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粗通了。

她將兩把長刀展開,卻用的都是劍法,她練得劍法也是九州名家的劍法,本來不難辨認,卻因為用刀換了很多變數。

她提起一口氣,運勁在刀鋒之上,飛絮的長刀一與那拂塵交手,竟是將拂塵燒了焦,那人一驚道:“火焰刀!”

飛絮冷冷一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火焰刀是什麽,隻不過是引了五行之氣,發精純的真氣罷了,不過飛絮卻不管那麽多,換了個寒塘渡鶴的身法,直接用刀尖點了那人的三焦穴位。

她此刻下手之狠,亦如同廢了那人的武功了。

剩餘的四人更是驚訝,再來應付,卻是亂了陣腳。然而飛絮更加得心應手,再也無所顧忌,刹那間,四個人都在她雙刀殺氣之下。

而那邊,顏燼抱著易水湄,卻隻能感覺易水湄微弱的呼吸之氣,連說話的力氣似乎都是沒有了一般,那麽虛弱。

她輕聲探問道:“水湄,水湄?”

易水湄半晌都沒有答話,她甚至懷疑易水湄是不是昏過去,或者是睡在自己自己懷裏了的時候,易水湄有氣無力的道:“顏兒,我沒事。”

她雖說是沒是,顏燼卻從這五個字中聽出了一股生無可戀的味道,霎時間覺得那麽心酸。

“水湄,我們進去吧?”顏燼低頭看著易水湄,卻看到易水湄還倔強的扭著頭看著那敗了的梅林,然後徒然無力的搖頭,拒絕。

顏燼隻能對韓樾道:“

韓姑姑,請將墊子和爐子移到這外麵好麽?”

韓樾頓時明白了顏燼的意思,點頭招呼著其他小丫鬟去搬東西了。

不一會子,小榻還有枕墊,爐子都已到了外麵,顏燼和韓樾小心的把水湄安置到軟榻之上。才慢慢放心,而顏燼卻從心裏替水湄著急:“她剛剛好了一些,如今這可怎麽辦?”

飛絮此刻已經完全將那四個法師的招式壓製下來,她淩空騰起,然後換了燕翔的身法,又將長刀當做判官筆來做,使了個雙筆點四脈的點穴絕技,隻聽道撲通撲通的聲音,四個人全部應聲倒下。

若然是判官筆,不過是點住血脈定形,而她手中的雙刀,卻一點都不留情,五個人,無一例外,全部被廢了武功。

飛絮對侍衛喝道:“把這五個人捆了,下獄。”侍衛們七手八腳的來鎖人,想行禮退走的時候,卻聽到飛絮冷冷地道:“你們不覺得忘了什麽麽?”

那些侍衛麵麵相覷,卻不知道是什麽。飛絮這時候冷冷看著賢妃,然後笑道:“你們受了奸人的蠱惑,居然聽信梅林乃是妖孽這種無稽之談,罪也當誅!”

她這一個誅字確實比此刻的飄雪更讓人一寒,那些相繼侍衛立刻跪地道:“公主饒命!”

飛絮冷冷道:“你們是受了奸人蠱惑,我且放過你們,你們且記住。”

她兩次提到奸人,卻也是指桑罵槐,殺雞儆猴了。不過是在跟賢妃說,你自己小心行事。

那些侍衛一個個磕頭謝恩,飛絮的話卻還沒說完:“是給辰妃娘娘賠罪!”

一時之間,辰霄殿內跪倒著的一地侍衛都向軟榻上那個麵色蒼白的女子告罪。而易水湄除了揮手叫他們下去,還能做什麽?

易水湄神情木然的揮了揮手,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卻是顏燼訓了一聲道:“莫要有下回。”

侍衛們在飛絮的打發之下也都壓著那五個法師退了出辰霄殿,這時,隻剩下易水湄,顏燼,韓樾,江飛絮,還有花已然了。

易水湄執著的撐起瘦弱的身子,一步步走到殘破的梅林之中,卻隻剩下一株梅樹兀自挺立在大地之上,恍若無物。

易水湄纖細的手指慢慢撫上那最後一株梅樹的軀幹,她看著它的虯枝,無語墜淚。

她在心裏深深地問自己,這一次,毀的是白曲的心意,還是我的?

此時沉寂,連易水湄淚水墜入雪地的聲音也那麽清脆的納入人耳。

賢妃邁動步子,準備離開。她的動作,打破了這空寂。

然而她走到第三步的時候,卻聽到易水湄費盡力氣的擠出一句話來:“賢妃娘娘,請教尊諱,今日之事,水湄永生不忘!”

飛絮和顏燼聽到這話大驚,卻也無法阻止。

賢妃冷冷的一笑,還是那麽的孤傲,她還保持著來時候的那種倨傲自負,隻吐出了三個字:“花已然!”

她沒有說別的,甚至沒有解釋,隻是孤單單的吐露出這三個字。

然而這三個字卻成了一把更為尖銳的利劍插入了易水湄的心口。

花已然。

“花已然。”她喃喃的叨念著,卻再也無法平靜。

花已然,說的到底是這個女子的名字,還是這一地殘花?

難道真的是命中的劫數?是了,無論如何,無論將來如何報複,花已然。

花已然如此,何況人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