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江白曲回宮了,卻依舊沒有來看望易水湄,易水湄自嘲的對著那個曾經掛過那幅字的牆,冷冷的笑著,白了,終於白了。

看著是那麽的幹淨,卻好像心底一樣,少了東西。這種感覺,隻有她自己知道。

韓樾端來茶杯,卻是十分不解,不解為什麽易水湄還是愁眉不展,於是輕輕問道:“娘娘,昨天陛下沒有來麽?”韓樾這個時候正在暗暗心道:“陛下昨個應該是來過了的……”

“沒有!”易水湄似乎不願意提及,說出這兩個字,更是壓抑不住不悅。然而在她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已經那麽在乎那個男子的一舉一動了。

韓樾莫名其妙,不思其解,卻也不敢再問什麽,卻是易水湄歎了一口氣道:“姑姑,我去迎迎顏兒吧,我想,她快來了。”

易水湄站起身子,朝著辰霄殿宮牆的門口走去,果然,如她所料,顏燼正在不遠處緩緩行來,她看到水湄站在門口來迎自己,頓了腳步,朝她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到不遠處傳來大約幾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有些沉重。顏燼放緩了步子,慢慢走到水湄身邊,兩個人卻都是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個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隻見著四個內侍太這一塊大大的漆好了的匾額走了過來。

還有一個人跟在那裏一邊引路,催促著說:“快點,咱們可耽擱不起。”

那塊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在水之湄。

青色的漆描的字跡,而顏燼和水湄都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江白曲的手筆,而她們想的,卻不盡相同了。

“這是……送給水湄的?”顏燼心道,那四個字,是她們邂逅的紀念,應該是送給水湄的,然而卻有些不解,不解白曲怎麽會先低下頭來,和水湄重修舊好。

而水湄卻也有些納悶:“這是給誰的?”她也在暗自猜測,這個是不是給自己的,想到這裏,竟泛起了一絲甜意。

然而那五個人隻是朝著顏燼和水湄見了一個禮,然後又急急忙忙的抬著匾額走遠了,如果不是行禮,這甚至讓她們覺得這幾個人根本沒有看到她們兩個。

那人又道:“咱們加把勁,快點到紫陽宮。”

顯而易見,這塊牌匾自有別的主人,那一定是個好命的人吧。

顏燼看著那五個人慢慢遠掉的身影,歎了一口氣。

而易水湄則是在那五個人行過自己身前的時候,就已經黯然了神色,果然不是給自己的。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麽自以為是,心中的一絲甜意變成了吐不出口的苦澀,然而更苦澀的原因卻是:他是不是有了別人?

其實在她的心底,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在乎江白曲,但是當開始失去,被遺忘的時候,這種失落感才那麽真實。

她自嘲的冷笑,竟動了出神的顏燼,顏燼說不出話來。

易水湄卻冷冷地道:“顏兒,你還覺得他愛我麽?”

顏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著牌匾行去的方向,反而問道:“水湄,你現在喜歡他麽?”

兩個人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顏燼紅色的衣裳貼在水湄白色裙裾之旁,好像落下的太陽,還留下了一絲光輝。顏燼見水湄沒有答話,拉起了她冰冷的手,苦笑道:“隻能我陪你了。”

日子又這麽過了些時日,易水湄一直被禁足,而江白曲當真一直沒有來看過她。她覺得她的心真的已經涼透了。她心念中的兩件事情,都是沒有著落,看不到希望的。

無論是為娘報仇,還是重新贏得愛情,都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走入死巷子了。她想,若然不是顏燼多方勸慰,她可能早就不想活了。

而顏燼在這一天,卻悄悄的跑到了白曲所在的紫陽宮來。

紫陽宮的守衛比以前多了,顯得更加森嚴。顏燼一個人緩緩走來,卻被守衛攔住道:“顏妃殿下,請先通報。”

顏燼一怔,心念道:“白曲他……”她心中的念頭一轉即逝,然後輕輕微笑道:“請為我通報。”

顏燼在寒風中站了一陣子,覺得腿腳都麻木了,四肢也僵硬了,才見到內侍走出來,笑著對顏燼道:“顏妃娘娘,陛下有請。”

顏燼這時候的身子,或者說腦子都有一點木訥了,僵硬著軀幹,緩緩走近紫陽宮。開門那暖暖的風稍微溫暖了一下她冰冷的長袖,帶來一點複蘇的感覺。

江白曲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帶著一點微微的邪氣,笑的高傲,他端著茶杯,看到顏燼衝著她笑了笑道:“呦,顏兒啊?我可好久沒見你來給我請安了。”

顏燼聽到江白曲這麽開口,頓時有些慌張,本來的話憋在了口中竟生生咽了進去,隻得跪下行禮道:“臣妾顏燼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江白曲笑了,然後道:“免了,坐吧。”這兩句話倒還似平時的味道,顏燼又行了個禮,然後慢慢坐到邊上的座位上。她本來是想深深的質問江白曲的,然而卻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話就是在這個異乎於尋常的氣氛之下變得那麽難以啟齒。

卻是江白曲先嘲諷的說道:“顏兒,你是不是去陪易水湄了麽?怎麽,還想著來找我?”他的語氣是那麽的諷刺,好像在說你還找我做什麽?

顏燼愣住了,久久才悠悠的開口道:“不是你

想我去陪她的麽?”她的聲音之中竟流露出委曲,甚至說哀怨。

江白曲卻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不假思索的笑了,道:“哈哈,誰讓你去陪她的?你是自己喜歡吧?你喜歡就去找她好了。她不肯做我的妃子,還要我去求她?就是她老死在這裏,關我什麽事情?”

顏燼聽到這話,心裏卻在暗自道:“不,這不是我認識的白曲,他在騙我。”她讓這種念頭在腦子中重複,一遍一遍。

而江白曲的冷笑卻更甚道:“好了,顏兒,我還是很想你的,你要是願意,今晚就留下來陪我,你要是還想去陪水湄,我就找別人。”他把這種話說得如此**,好像理直氣壯地說著判情又如何?

這句話卻是種種的傷了顏燼的心,深邃的大殿之中,她已經覺得自己早就和那個王者漸行漸遠了,早就不是愛人,知己麽?真的還是知己麽?

她在內心還在篤定的堅持,執著的堅持,江白曲還是愛著易水湄的。即使在那塊匾額被抬過辰霄殿門前的時候,就在易水湄哀傷的問她的時候,她還在堅持,但是現在,這一刻,她卻動搖了。

而江白曲絲毫就沒有顧忌,或者說是對顏燼臉色的變化不聞不問,毫不在乎。他依舊喝著茶,而顏燼卻沒有得到一杯熱水,殿外的風霜早就穿透了華麗的雕梁畫棟,吹進了她的心底,她突然覺得在這個繁華錦繡的大殿之內,看到了華麗掩蓋不了的奢靡,頹爛,欲望和腐敗,以及深刻的、惡毒的報複。

就在這個時候,他笑著叫道:“璃兒,你還沒換好衣服麽?”

顏燼被這個聲音打斷了安靜的思考:“璃兒?這是誰?是他新找的女子麽?”她一直覺得自己輸給易水湄,或許是宿命之中便已經注定了的事情,但是別的女子,她卻都不能看在眼中。妒意,也無法被風霜封存,冷藏。反而如同在放火燎之下,要自己之麵,那麽清晰,強烈。

然後隻聽到江白曲的寢室內傳來一個嬌弱的女子的媚笑聲:“嗬嗬,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好。”

而江白曲卻如若無人道:“你總是那麽慢,我來幫你。”他用那種輕佻的口氣說出了這種輕佻的話,又讓顏燼如何禁受?

顏燼徹底木然了,比以前一切的傷痛傷的還深,即使我們是知己,但我們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吧?你怎麽可以……

江白曲就那麽一步步走下台階,從她身邊走過,卻是在他掠過她身邊的一刻,她用小的甚至連自己也聽不到的聲音,淒然道:“臣妾告退。”

江白曲沒有說話,徑自走入了內室,隻留下顏燼一個人,就那麽站著,直到油燭枯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