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曲沉浸在喜悅之中,卻也是極大的矛盾,果然水湄有了自己的龍種,這要是一個男孩呢?這要是一個女孩呢?

這可能截然不同,若然是男子,就可能會是儲君,或者九成九就是將來的鬱離皇帝。

想到了複雜的權力爭鬥,他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但是想到孩子,想到顏兒和水湄都懷上了帝裔,卻又是壓抑不住的欣喜。

白曲想到這裏,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了水湄那日說的話。

給顏兒個孩子……

不論男女,把我們的第二個孩子送個顏兒……

這些話揮之不去,卻又給了白曲一絲絲的希望,來得莫名其妙,說不出原因,就是覺得想到這裏又有一點寬慰,他喃喃道:“這個孩子要送給顏兒麽?”

白曲就這麽想著,時間就那麽過著,他反複放不下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自己想要一個兒子,還是女兒?

他一麵期待著水湄能給自己生下一個孩子,一麵又在懼怕。這時候聽到殿外的步伐聲,沉重,還有有韻律的呼吸聲,白曲能清晰地聽到,並且知道這是一個高手,他方要暗自戒備,確實又想到了為什麽侍衛沒有攔截,心中豁然開朗:“哦,應該是南宮公子吧。”

江白曲心思縝密,果真沒有猜錯的轉身進來的華服公子正是南宮九。

南宮九衣裳翩翩,盡是王孫公子的樣子,卻不顯的高傲,而是那麽好相處的樣子,一把折扇,沒有了武功,沒有了勾心鬥角,看上去那麽純淨。

江白曲凝神看了看南宮,覺得南宮的氣質有些微微的變化,笑道:“南宮公子,今天來所為何事?”

南宮九笑了笑,欠身行禮道:“稟報陛下,南宮此來,實是有個不情之請。”

江白曲聽到這裏,不由得“咦”了一聲。笑道:“南宮公子是什麽事情這麽難為情呢?”他說著的時候還是一副笑嗬嗬的口吻,沒有絲毫的壓力,卻是南宮九聽到之後,更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的飛絮卻在內堂從後麵慢慢的向前麵走來,不過白曲和南宮並沒有發覺。南宮九猶豫了一下,按著折扇開口道:“稟陛下,南宮對飛絮公主一見傾心,不敢說魂牽夢縈,卻是過目難忘,公主的一怒一笑,都深深刻在南宮腦子裏,南宮高攀,希望陛下成全!”

江白曲聽到南宮九的第一句話的那刻,腦子就是一懵,任是如何,他也難以想到南宮九開口竟要說的是這個事情。江白曲的臉色甚至凝滯了一下,南宮九看到江白曲的臉色一變,心一懸,覺得有些摸不到頭腦,然而這兩個人卻不知道,不遠處的飛絮,已經聽到了南宮九的話。

飛絮心裏先是一喜,她是很喜歡南宮公子的,起碼是有好感,還記得在汀洲的時候,她被南宮公子請去,本來是做好的長劍出鞘的準備,然而傳說中的扇公子卻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待她。

她看著牆上的一尺圖,早就又寫傾心了。

這個印象很好,甚至難以用別的來說,

好像南宮九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儒將風度,談笑自若,泰山崩於前而能麵不改色。

但是心頭的喜卻在回憶中夾雜著憂。說不出來,隻是想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什麽原因,她也能感覺到南宮九身上那種隱隱的高深莫測的氣質,還記得就是不久之前,南宮九將北堂水一掌打得吐血,一尺圖的丟失,也不過是他的局中之局而已。

想到這裏,他的妹妹不過也是他的一枚棋子一般的人物,飛絮又覺得自己的心有一點寒,看不清,心裏的欣喜交織著矛盾,她在後麵,停住了步子,不打算走了,甚至屏住了呼吸,免得被白曲和南宮發現。

而前麵,白曲的遲鈍不過片刻,白曲笑了笑道:“南宮公子人中龍鳳,超然之姿,九州四公子之稱,名副其實,不過這件事情……”

白曲說到這裏的時候,卻是南宮九笑了笑,沒有開口打斷白曲,卻是白曲自己有一點語塞道:“還是要飛絮來做主吧。”

南宮九又是深深地行禮,道:“陛下果真是英明,人言長兄如父,陛下卻不願意為了家國之宜而勉強飛絮公主。在下深深佩服。”

江白曲微微一笑,似乎這種讚譽已經習以為常,又道:“公子過譽了,我還是希望舍妹能幸福的度過人生,而不是被人生左右。”

白曲的這番話,卻是飛絮和南宮都為幾句話驚異了一下,南宮沒有想到江白曲當真願意舍下這樣的機會來等待妹妹的抉擇,不過南宮的敬意卻真的是發乎於心,於他而言,這也是好的,畢竟他對飛絮的感情,還是很真誠的。

而飛絮卻是在聽到這幾句話後,難以克製的流下淚來。沒有聲音,清淚滑過麵頰。

她很清楚皇兄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來。所以才激**了平靜心情。

江白曲的路其實並不順,十三年前的正元之變,曆盡艱辛才真正坐穩了王位,而之後為了鞏固已經到手的一切,不得已的娶進了權臣的女兒,後來慢慢的籠絡權力,即使那時候,對那個女子還有愛,也不能再去愛了,誰知道臥榻之側到底何如?

十一年前,江白曲娶顏燼為妃,本來琴瑟和諧,卻是漸漸地超脫了男女之情,即使超脫,卻又是空虛,好像男女之情成為了兩人之間的束縛,終究不能照舊了。

五年之前,江白曲娶易水湄為妃,更是被無數大臣認為易水湄是易鈞天手中的棋子,幾番糾葛,險些賠上了性命,兩個人才終成眷屬。

這些年,江白曲太累了。

江白曲知道這一切,才不願妹妹如此,飛絮清楚,但是他也知道白曲從來不說,這一刻,卻是從幾句簡簡單單的話語中流露了出來,飛絮掩麵,悄悄走掉。

飛絮知道了這一切,開始躲著白曲,或者是南宮九,她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南宮九,或者說,她不知道,南宮九對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喜歡,但是南宮九舉手投足的一顰一笑,或者說是一個個細節,都是那麽的清晰。

飛絮努力地在查每一個可能和細作

有關係的細節,總而言之就是盡可能的避開這些細節吧,不過白曲的心思也隨著水湄和顏燼懷有帝裔的事情有了些轉移,飛絮並不用很尷尬,隻是裝作不知,心裏卻要想。

但是總是要有說話的時候,更何況她們之間的關係呢?

那日,飛絮查處了頭緒,她去找白曲,而白曲卻是在崇光殿內收拾好了公函奏折,準備去尋水湄了。

而這個時候的水湄呢?見白曲沒有來,腹中的胎兒不過小三個月,行止尚且自由,雪舒又已經躺下,就自己朝著崇光殿來了。

飛絮進來行禮道:“皇兄。”

白曲笑了笑:“哦,飛絮啊,最近在忙什麽呢?我總是抓不到你的影子。”

飛絮莞爾一笑道:“還不是細作的事情?”她似乎有一點指責,然後又回歸正題道:“皇兄,你老實告訴我,知不知道水湄的娘親叫做什麽名字!”

白曲一怔,心道:“果然是有關係。”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做了,便不可能回頭了,也不避諱,答道:“如果我知道的不錯,是叫做端木容!”

飛絮點了點頭,十分自信道:“端木容得來頭可是大了。”

白曲卻是吃了一驚,驚道:“哦,飛絮,你說什麽?若然有大來頭,怎麽可能肯為甚易鈞天……”他的話停在這裏,並沒有把做妾室這幾個字說出來,卻是兩人心照不宣了。

飛絮歎了口氣道:“不過我的查證應該是對的。”

白曲沒有說話,而是等著飛絮繼續揭開這層神秘的麵紗。

飛絮繼續道:“五十年多前,端木在北方是十分顯赫的一支貴族,而大約是十八年前左右的時候,當時端木家的二小姐端木儀失蹤了。”飛絮說到這裏,有些猶豫道:“容者,儀茂行止也。”

水湄在崇光殿外行的辛苦,卻還是微笑著的期待著見到白曲的麵容,仿佛每天見麵,都是新婚燕爾。她心想給白曲一個驚喜,於是繞進了後堂。

易水湄走累了,停在崇光殿後堂的屏風後麵,幾乎是和前些日子飛絮聽到那段對話的一個地點,她聽到了白曲和飛絮之後的談話。

白曲依舊沒有說話,僅僅是一個姓氏的相同,根本不足以說明什麽,但是十八年,這個數字確實足夠敏感,大約就是那幾年,易鈞天在鬱離慢慢的平步青雲吧。

白曲默默地點頭,飛絮又道:“十五年前,易鈞天娶葉喬為妻,也是借助葉氏在鬱離的名望慢慢聲名鵲起,從無名小輩,入朝為官,不然不會有今日吧。”

白曲的沉默終究化作一聲深深的歎息:“看來水湄的爹,真的和北堂水的事情脫不了幹係了,起碼,是要好好地著手調查一番了。”

水湄聽到這裏,還是半懂半暈,隻是覺得心中哽咽,說不出來的感覺,呼吸有些局促,卻是難以說出喜怒與否,她在這一刻,深深的懷疑自己和父親到底是什麽關係。

然而卻聽白曲道:“要是沒有那張有他字跡的紙該多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