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回事兒?”慕方歌直愣愣的看著荀少璟,問:“怎麽會是意外流產?”她把身子往前傾了傾,掙紮著要起來。

“你好好躺著,別亂動,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亂動。”荀少璟看著麵前的妻子,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隻感覺病**這個人的手又冰涼,又有力量,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胳膊,眼睛像被死氣侵蝕過的珠寶,毫無神采隻有驚恐的望著,本來以為可以寄托所有希望的老公,好半天才從嘴裏咬牙切齒出來一句話:“是不是,我又懷孕了,但是又流產了。”

荀少璟已經喪失了和她對視的勇氣,現在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異常艱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對妻子的傷害並不是簡單的加法累積,而是幾何倍數的成倍傷害,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生理上。他甚至沒有了勇氣說讓妻子堅強,他甚至會問自己,自己哪裏來的理由讓她堅強。

萬般說不出來的話聚集在一起,在妻子那驚恐無比的眼神中,最後隻能幻化成幾次緩緩的點頭。

荀少璟甚至都不敢看自己妻子的臉色,隻是把頭沉沉的底下,過了一會兒他感到慕方歌好像也沒什麽反應,抬頭瞄了一眼,才發現妻子灰白的眼睛中,仿佛冒不出半點生氣,哀大莫過於心死一般,望著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的布條像是一個大寫的嘲笑,慕方歌好像都沒有力氣去接受這個現實一樣。最後隻聽見一聲細細的歎息,就沒了聲音。

爾後,像是愣過神了,荀少璟隻聽見,麵前的女人突然把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聲音還是嘶啞的,開始發出那種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如同被炸裂的神經有了最直接的反應。荀少璟想安慰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想抱著她又自覺沒有膽量。他隻能看著病**的妻子,聽著那哭聲,與她一起感受又一次喪失一個生命的難受。

是啊,不能幫她解決問題,那隻能陪她一同傷心了。

哭聲都越過了病房,飄向了路過走廊的醫生。醫生趕忙過來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一看麵前的情形也能猜出個三五分。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好像都不願意說話,醫生隻能搖頭歎息又出去了,隻是這哭聲裏包含了四分絕望,三分不甘,兩分悲切,一分憤怒,是醫生也聽不下去的。女醫生抹了抹眼角邊流出來的眼淚,在心底暗暗的歎息了一聲“造孽啊”。

哭聲一直在持續,來來往往走廊上的人都當做沒聽到,沒聽到是禮貌,聽到了反倒是叨擾。醫生護士見過了太多的生老病死,也為太多的人不甘過,但是誰也沒辦法和死神講道理,隻能由它去,隻能當它不存在。

**的人一直哭了整整有十幾分鍾才結束了那種,讓人聽之惻然的哭聲。荀少璟看妻子情緒稍微穩定了點,在床邊慢慢的把被子拉開,把輸液瓶挪了一個位置,把妻子的頭放在在家懷裏,想讓她好受一點。

他想開口說點什麽,可是覺得那麽多話臨出口了都會那麽蒼白無力,最後他隻是輕輕的說了一句:“我們還會有的。”

慕方歌的眼睛依然沒有生氣,灰白色的眼眸像是看透了這個世界,對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她長著沒有血色的雙唇,像是不甘心一樣,吐出了一句:“再有也不是它。”

男人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妻子居然執著的是這個,他現在都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娶一個太過聰明,太過大氣,又太過拚搏的妻子。他無法控製她工作,他享受她的縱容,於是他們沒有了第一個孩子;她理解他的任性,接受了別的女人來家裏,她太過於聰明和負責人,卻變得對自己忽視,於是他們沒有了第二個孩子。

這個女人就如同一個溫馨的家,讓他欲罷不能;他是他也明白,隻有這個家控製他的份兒,卻萬萬沒有他去影響她的可能。

“那最起碼都是我們的孩子。”荀少璟吻著妻子的頭發,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最起碼眼睛裏不要是這一種淡漠的顏色,那讓人看了多可怕,讓人看了多絕望。

“你不懂。”像是有些煩躁,慕方歌說了這三個字就又藏進了被子裏。麵前的這個人畢竟是男人,他不明白一個生命在自己體內成長的感覺。一旦懷孕,母親就有保護自己胎兒的義務,而她真的是笨蛋,她居然還幫著他去照顧另外一個女人“莫須有”的孩子,忽略照顧自己肚子裏的寶貝。她是一個不合格的媽媽。孩子還沒有出生,甚至荀少璟都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她不能責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

所以這些難受隻能她一個人自己吞掉,不懂的人又怎麽能夠分擔。慕方歌躲在被子裏低低的啜泣,荀少璟想說什麽才剛剛說出了兩個字,就被方歌打斷。

隻聽她說:“要麽你安靜的坐著,不要發出一點聲音,要麽你出去,不要在我的麵前說話。”

既然這份苦楚隻能自己咽下,又何必讓一個不懂自己的人在麵前礙眼?

荀少璟還是陪著她,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這件事隻能等慕方歌自己調整,確實,她說的沒錯,自己還就是一個不能陪她分擔的人,他不理解她的那種感受,何況這一次,是慕方歌從樓上摔下來,和上次的情況不一樣,既然不能強詞奪理的橫加指責,那麽隻能暗自流淚到心中釋然。

隻是慕方歌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和荀少璟相愛了。這就像是一場奇妙的旅行,兩個人相知相愛卻不能好好相處,就算是能夠好好相處,也總有人過來打擾。慕方歌覺得其實上帝對自己也挺公平,她是有才華,於是她收獲了一個另眾人豔羨的職位。她是愛荀少璟,所以荀少璟也愛她,不曾欠缺於她;但是她做不到荀少璟無論做了什麽事情,無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她都愛,所以就有這麽一個女人通過各種方法,能夠擊碎她的矜持,讓她在撕下臉皮爭老公還是盡力提升自己之間無法決斷。

那麽幹脆就放棄吧。

慕方歌在被子裏想了半天也哭了半天,最後終於把頭伸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太多了,都懶得擦了。

荀少璟在旁邊隻能看著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她有沒有好一點,也不知道她接下來的決定是什麽。

果然,那個他曾經親吻過無數次的嘴唇,還是說出了一個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慕方歌說:“荀少璟,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如同一把匕首,瞬間把荀少璟刺了一個透心涼,像是不能相信一般,荀少璟又問了慕方歌一句:“老婆,你說什麽?”

慕方歌這時候才把眼睛轉向了荀少璟,一字一句的說:“我們離婚吧。”

“你難道忘了你答應過我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說離婚嗎?”荀少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應該憤怒的時候,可是他控製不住,慕方歌不論說什麽都可以,隻是不能說出這種話。這種話有多傷他,難道她不知道嗎?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累了。”慕方歌緩緩的說。“這次我不想鬧了,我鬧累了,我知道這次我也不能怪你,我隻怪我命運不好,留不住一個孩子。如果是老天覺得我獲得的太多了,獲得了一個多金的老公,獲得了一個總裁的職位,獲得了一個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羨慕的光鮮地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我還給老天,我不要這些,我隻想要一個孩子。”

慕方歌低下了頭,在琢磨是不是要繼續刺痛麵前這個看起來很可憐的男人。但想了想,還是長痛不如短痛吧。她以前以為豪門也是可以有幸福的,隻要丈夫愛自己,和公公婆婆和睦相處,自己有自己的事業,為什麽就不能過的好呢?

但是現在她不這樣覺得了,在豪門要應付各種場合,麵對各種讓人心煩意亂的鏡頭,照顧自己在各個時期下的形象,還要擋出去各種小三的**。前麵是蘇芮,後麵是江澤熙,江澤熙還明確說了要折騰他們一輩子,就算江澤熙走了,恐怕還有王澤西,李澤熙吧?這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活著,如果有緣了再碰上一個能夠搭夥過日子的男人,又有什麽不可?

慕方歌現在情願不要這豪門太太的身份,情願在一個新的舞台上展露自己的鋒芒,情願在事業上難熬一點,這些都沒關係,但是她真的不想每天晚上回家還要看到一張自己不喜歡的臉,每天上班還要碰到自己不喜歡的人。那個女人明明在搶自己的老公,怎麽她反倒覺得自己是占了她的便宜?

這個傻女人,若他真的愛你至骨,又怎麽會在領證的那天都絲毫不在意你?又怎麽會隨便抓一個人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