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為局 西界無塵

“世間三千微塵裏,吾寧愛與憎……”

淡淡一聲婉轉清幽,飽含眾生悲憫猶似歎息……

西界四水湖畔,一抹欣長純白的身影瀲灩臨湖席地而坐,是一名雪衣墨發絕塵男子。

纖塵不染的背影,遠觀那便是一尊白玉雕成的神像,高貴俯視芸芸眾生不染塵埃。

“都已是千萬年之久的執著,至今如此,你還是不肯放棄……”白衣男子微微側目,似是無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自己身後某個恍若隔世之人聽。

“我在想,像你這般不知疲倦征戰,踐踏天下的人,天荒地老之時,會不會忽然感覺累,當你失去自己曾經以為不以為意,實則深入骨髓的情感時,會不會明白理解後悔何意……”

“悔?”清風中,蠱惑如妖飄來一句幾不可聞的嘲笑,乘風徜徉而來“但凡說要本尊後悔之人,本尊定然是要踏著他的屍體告訴他,如果那悔意情感深入骨髓,那本尊,便剔了骨頭……”

白衣男子遠淡揚眉“果真如此?”

“這世上,還有什麽是本尊做不到的?”

“確實,聖君在這世上,當稱最狠利無情之人,對他人,亦是對自己。”

妖媚蠱惑聲線沉沉詭譎一笑“神尊謬讚……”

……

塵埃,在無盡的等待中倉皇起來。

霜白衣袂飄搖,映襯著背後極地任意披散三千墨發拖尾於地,男子抬掌接住空中一片**花瓣,垂眸細賞,眉心驀然一皺。

原本粉嫩嬌豔花瓣,在接觸到男子如玉掌心之時,刹那枯萎化成灰燼……

“一身冷厲魔焰嘲笑盡這天下,你還是沒變……”手托花瓣殘灰,男子憐惜斂目,低低歎息。

“世事迂濁,難得仙子依然不離不棄如此體會眾生疾苦。”

沉默許久的魔魅的聲線忽然再度隨風飄來,而後逐波一一邪逆**去,消散。

絲絲入扣邪魅聲線響起之後,三千桃花林中一銀色麵具男子緩步而出,男子舉步悠閑踏出桃林刹那,原本燦若芳華三千粉紅,霎時枯敗成灰。

“聖君既然到來西界多時,何故不早些現身?”白子男子目光所及桃花枯竭,眉心溫潤幾不可聞一皺。不過其聲線依舊平和,似乎並未因黑衣男子詭異出現而有絲毫意外。

“嗬嗬……”黑衣男子笑而不答。

與湖畔白衣如仙男子氣質截然相反,黑衣男子麵具之後神情縱然是在笑,那邪魅之意卻依舊如四海之水,微涼,暖意永遠抵達不到眼底。

那是一雙極為精致惑世的眼睛,一雙紫色琉璃瞳,淡淡流轉不會蘊藏絲毫喜怒,卻有著清掃一眼,便足以使人畏懼臣服的幽深冷厲。

似是看遍滄桑,任何人在這雙眼下無所遁形,這般叵測高深。

白衣男子聽得身後玩笑呼喚始終未動,半響直到湖中錦鯉完全退散開去,溫潤如玉食指微抬,白衣身畔一局殘棋徑自轉移到桃花樹下。

白衣男子抬眸看他“還繼續,不累麽?”

“神尊以為呢?”黑衣男子不答反笑,笑意銷hún腐骨,似乎帶著與生俱來的極端。

白衣男子搖頭斂目無言,揮袖,清風略剪桃花,斑駁的浮光掠影之下,一盤不足百子的棋局如此撲朔迷離。

執黑子者已然不見蹤跡,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自我博弈,輸贏成敗自在胸懷,白子已一子半巧贏,再細看棋局卻不難發現,若不是白子捷足先登結束棋局,那盤根錯節環環相扣的黑子,將會無聲吞並整座棋盤江山!

“整整百年,滄海凡世百年,沒想到你依然如此心境平和等我下棋,不過,棋局已定……”

明明桃花爛漫並不熱辣的西界,黑衣男子卻一直搖著玉骨折扇,閑散淡然談笑,那雙琉璃紫眸,卻是始終盯著白衣男子一刻都不放鬆。

“棋局雖定,但隻要你還活著,這世間,便難以太平。”碎玉般清涼的聲線,白衣男子幡然起身落座於棋局畔廣袖輕揮“請……”

“聽西界仙尊的意思,難道我這惑世妖孽若是不死,您倒是不會甘心。”嬉笑折扇一搖,方才還在桃花林外的黑衣男子轉眼便落座於棋盤邊。

“依照殘局而下?”那聲音似在詢問,聲音的主人卻早已行動執起黑子落棋。

“百年前你其實一直都未輸,成敗不過是有一個假象,我倒是好奇,這些年你究竟在等什麽?”

“等?或許這局棋剛開始我也以為自己有輸,不過時間會改變一切不是麽?滄海桑田之後我赫然發現輸的人,原來,並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