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再猶豫下去,就是煜兒贏了哦。”少年帝君東陵煜天真無邪地望著梅子楓遲遲不肯落在棋盤中的棋子,而後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棋子,啪地一聲落入棋盤之中。“太傅,走這一步棋不就可以了嘛。”東陵煜漂亮的眸子閃閃發亮。“煜兒記得太傅曾經說過一句話,做人也好,做事也罷,一定要有始有終,不可中途廢棄。太傅還曾經教導過煜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成大器者不可感情用事,不知道煜兒說得對不對?”

梅子楓一貫溫潤的眼波似被清風吹起,亂了一池的平靜無痕,他唇角揚上,很欣慰地望著少年帝君東陵煜。

“煜兒說得很對。”

東陵煜手中的棋子封殺在梅子楓的棋子之外,他頑劣地眨了眨眼睛道:“可是太傅好像也陷入迷障之中了。今晚若不是煜兒發了緊急煙火,太傅是不是要因為上官飛燕一人當場就會跟九皇叔翻臉呢?可是太傅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情,太傅明明說過以煜兒今日今時的勢力是不宜跟九皇叔硬碰硬的,隻能智取,不可硬碰的。今時今日煜兒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麵,也好不容易找到了九皇叔這輩子唯一的弱點,太傅以為這樣的機會煜兒還會再碰到嗎?”

梅子楓眼波微震,他苦笑一聲,溫潤的眸子迎上東陵煜純真漂亮的眼眸。“皇上原來什麽都知道了。”他連他這個太傅也不信任了,他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獲知準確的情報,看來是在他的身邊安插了影子暗衛。

“太傅不必懊惱,也不必傷懷。煜兒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太傅所教導的。太傅不要忘記了,太傅告誡過煜兒,身為帝王,不可全信臣子,也不可不信臣子,無論賢臣也罷,奸臣也好,能拿來利用的就拿來利用,能拿來權衡勢力的就拿來權衡勢力,總歸一句話,用最有效的法子,無論高尚的法子也好,卑劣的手段也罷,隻要能夠達成目的,有時候是不用計較過程的。”東陵煜漂亮的眼眸熠熠閃動,他笑得好燦爛。“所以太傅是臣子,上官欽也是臣子,上官飛燕同樣是煜兒的子民,煜兒利用她做點事情,是不是也是應該的呢?我想以太傅先天下而天下的胸襟,應該不會計較煜兒如此行事的,對嗎?”

梅子楓唇角扯動一抹苦澀的笑容,看來煜兒是確實長大了,他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教他的了,他輕輕歎息道:“皇上沒有錯,皇上如何行事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身為臣子的隻要遵守便可以了。”他緩緩起身,忽而朝著東陵煜單膝跪地道:“皇上,如今皇上之能已經遠遠非臣下所可以教導的了。所以從今日起,微臣懇請皇上撤了微臣太傅之職,微臣所學有限,已經無法教導皇上了。”

“太傅何處此言呢?”東陵煜趕緊攙扶起梅子楓,他神色慌亂道:“若沒有太傅在煜兒身邊,煜兒怎麽鬥得過九皇叔呢?”

“微臣相信以皇上現在的智慧已經遠在微臣之上了,微臣也相信皇上準備良久,已經有足夠的力量與九王爺抗衡了。”梅子楓溫和一笑道。

“太傅,這麽說起來,太傅真的要獨自留下煜兒一人抗衡九皇叔嗎?要煜兒一人抗衡雪狼國入侵銀鷹王朝的狼子野心嗎?難道太傅忘記當初所發的誓言嗎?太傅說過的,要陪同煜兒一同開創新的銀鷹盛世,要親眼看著煜兒一統天下,要親眼看著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再無戰禍之苦的。”東陵煜漂亮的眼眸中此時水色浮動,熱淚盈眶。“太傅,就算煜兒求太傅了,求太傅不要離開煜兒,求太傅繼續幫助煜兒達成遠大誌向,求太傅留下吧。”東陵煜扯著梅子楓的衣袖,淚珠拋灑下來。

梅子楓凝眉而動,他溫潤的眸子水波晃起。

東陵煜見梅子楓還在猶豫之際,他當下撲通一聲朝著梅子楓跪下了。“太傅,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黎民百姓,煜兒給你跪下了,請你留下來繼續輔佐煜兒。”

梅子楓神色大駭,他忙跪下道:“皇上真是折殺微臣了,微臣萬萬不敢承受皇上如此大禮,請皇上恕罪,微臣留下便是了。”

“太傅不走了嗎?太傅,太好了!”東陵煜像個稚童一樣,眼中充滿了驚喜,衝著梅子楓的胸膛抱了過去。

梅子楓溫潤的眸子一黯,他低頭望著少年帝君東陵煜,揚手輕輕地撫上他的頭,手指微顫地回抱著東陵煜。

煜兒,明明知道這是你的苦肉計,隻是——

隻是微臣依舊割舍不下煜兒啊。

桃花飛雨之中,那張柔美高貴的容顏,是他這輩子腦海之中無法抹去的畫麵,低頭望向懷抱中的東陵煜,容顏似疊加在一起,恍若那個人的影子。

素心,你的孩子天資聰穎,隻要旁人稍稍一點撥,他便能舉一反三,甚至還能走出第四條道路來。

他長大了,沉穩了,行事作風也越來越像個帝王了。

隻是——

隻是如他這般十二歲的孩童,他心計謀算之深,今日已在我之上,我卻不知道,當初我如此費心費力地教導你的孩子,到如今,連我自己都糊塗了,我這麽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張素淨清麗的容顏,梅子楓溫潤的眼眸揚起一抹淒苦之色。

對不起!

他心中暗暗道歉著。

然梅子楓擔憂的事情,少年帝君東陵煜期待的事情,卻沒有按照他們設想中的那樣如期而發生。

東陵昭用毒針射傷了上官飛燕,擄劫上官飛燕而去,按理說,以東陵煜的理解,九皇叔一定是故布疑陣,他一定會設法在暗中給上官飛燕身上除去毒液的。

這是他賭東陵昭的不忍心,也是驗證上官飛燕是否真的是東陵昭軟肋的唯一方法。可是東陵煜猜錯了,也賭錯了。

東陵昭那邊什麽動靜都沒有,他不但沒有給上官飛燕解毒,還將上官飛燕關押在寒潭烈火地牢之中經曆水火煎熬之後送到了上官府邸。

上官飛燕命在旦夕之間,若無解藥,今晚子時毒液必侵入五髒六腑之中,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