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昭,竟然是東陵昭!

就算他喬裝易容,卻難掩他那雙絕世無雙的單鳳眼。

他隻是懶散地站在那裏,潑墨如山水的柔順青絲就那麽隨意地披散著,發絲末梢帶起微微的吹拂角度。

就算他麵上相貌平平,臉頰卻仿佛散發著淡淡的月光。

何況他笑起來的時候,笑得極為邪魅。

黑曜石般色澤的深邃眸子流轉著清透碧玉一樣的柔美之光。

“上官大人,在下燕南絕,有禮了。”他青絲飛舞,伶仃獨步地朝著她而來。

上官飛燕跟他之間隻有一個台階的距離,她立在上方,他站在下方,俯視的淡淡目光,靜靜地落在東陵昭平凡的臉上。

她身側的雙手,拚命地握緊,閉了眼眸,控製著胸口上忽然間凝集上來的洶湧血氣。稍刻,她睜開眼眸的瞬間,淡淡的氣流從她的鼻息間流淌而出。

她再次望向東陵昭的時候,已經情緒控製結束了。

嗯——

她輕輕地朝著東陵昭頷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行了招呼。既然他不願意以真實身份示人,那麽她樂得不用向他行禮。

“燕壯士,不知道王爺派你前來,有何要事需同本官商議?”

東陵昭輕魅一笑,魔光流轉鳳眸眼角。

“上官大人,我們總不至於一直站在這裏說話吧,還是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談上一談。在下保證,上官大人一定會對王爺提議的話題感興趣的。”他懶懶地上前,從上官飛燕身邊擦肩而過,故意曖昧地靠在她的身側,將最後一句話輕柔地送到她的耳際。

上官飛燕激得驚退一步,惱羞成怒。

她拽緊拳頭,恨不得一拳揍上東陵昭的鼻梁骨,他卻似有防備似的,在她忍耐不住出手的瞬間,像是無意一般,自然地握到了她的手。

“上官大人,一起走吧。”東陵昭握上她的掌心,手指微微地摩擦上她的手背。她的掌心很柔軟,因為憤怒還有沸騰的熱度,溫暖如春。

不像他的手,一年四季,冰冷如雪。

嗬嗬——

他不由地輕笑一聲,真好,這樣握著的感覺很舒心。

上官飛燕惱怒東陵昭大庭廣眾之下的放肆,她想抽回她的手,卻反倒被東陵昭握得更緊了。

“你究竟想怎麽樣?東陵昭——”最後三個字,是從上官飛燕磨牙的縫隙裏頭蹦出來的。不過盡管她在生氣,她還是有些理智,那三個字,她是在東陵昭的身側,壓低嗓音傳遞而出,隻夠他一人聽到。

東陵昭笑看她素淨的臉龐上忽然之間變幻無窮的表情,憤怒,痛恨,還有一絲絲的羞澀。不由地,輕歎一聲。

“王爺此次派在下來,真的是善意的,沒有任何花招。”

上官飛燕聽罷,她的目光泛惑地在他的臉上巡視著。

她壓根不相信這個危險家夥說出來的話,他滿腦子都是算計,怎麽可能會突然大發慈悲地放手。

她狠狠地想甩開他的手,他卻神情極為自然地牽著她的手,緩步並肩一同進了房間。

那官驛驛長瞪大眼睛地望著眼前一幕,他總覺得這個位置是不是對調了,就算這位燕南絕是來自定王府的,但怎麽說也是個屬下。

這上官欽大人怎麽會任意他如此放肆呢?

而且——

他疑問滿腹,想要探頭望去,卻迎上寒烈冰冷的雙眸。

“驛長,人,你已經帶到了,現在沒事,你可以離開了。”寒烈冷漠地對官驛驛長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官驛驛長心生不悅,卻礙於寒烈渾身散發的劍氣,好像隨時出手就能捏碎了他的脖子似的,嚇得他當下什麽都不敢說,隻能悻悻地下樓去了。

寒烈冷冷地飄了官驛驛長的背影,轉身走到房間門口,環劍而立,筆挺地守在門外。他精神集中,耳力極佳,隨時等候上官飛燕的傳令。

而東陵昭牽著上官飛燕的手,在踏步入內的瞬間,他的雙眉很明顯地皺了皺,揮手,似不喜聞到的味道。

“你的房間裏還有其他人。”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

上官飛燕知曉瞞不過他的眼睛,她掙脫開他的手,找了一個位置落座,望著他淡然道:“燕壯士,不是王爺派你來有要事要談嗎?現在談話的地方也具備了,燕壯士是否該傳遞一下你的來意?”她不想跟東陵昭牽扯太多,明著裝糊塗,就當不知道他是東陵昭便是了。

東陵昭搖頭一笑,他就近靠在上官飛燕的身側,安然落座。

“上官大人此言差也。談話的地方雖然具備了,但是這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的存在,這讓我如何跟上官大人秘密交談呢?”他湊頭過來,倚靠著上官飛燕的肩膀道。

她皺起眉頭,盯著他的臉,他非要說話跟她搞得如此曖昧不可嗎?上官飛燕移了移肩膀,她起身淡漠道:“那麽,請燕壯士移位,下官另外找一處清靜的地方,陪燕壯士談上一談。”

“不妥。”東陵昭伸手攔截住上官飛燕,他趁機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在下累了,不想再走動了。應該出去的,是其他不相幹的人才是。”

上官飛燕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家王爺既然什麽都知道,那跟本官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請你轉告你家王爺,就說本大人跟他之間,無話可談。”

“等一下!”東陵昭眼見上官飛燕要下驅逐令,他忙捂住她的紅唇。

這突然的舉動,令上官飛燕驚詫,她的臉蛋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轉而,她憤憤地拉下東陵昭的手。

“說吧,你家王爺還想怎麽樣?”

唉——

東陵昭長歎一聲。“我家王爺派在下來,實在是好心好意的啊。”他雙目瑩潤,忽而目光盯在屏風之後。

“躲藏在屏風後的二位,請出來吧。”

上官飛燕麵上一僵,東陵昭怎麽什麽都知道,連人數都算得那麽精準。

屏風後的林玉兒抱著昏迷的林浩,神情猶豫不決,她不知道是不是該出來。直到上官飛燕清朗的嗓音傳遞過來。

“你們二位,都出來吧。”既然什麽都藏不住了,幹脆就擺在台麵上來談吧。如果東陵昭真想殺她的話,那麽隻要他揭穿此事便可,大不必喬裝易容來到此處跟她交談。想必他定然是要跟她交易什麽內容吧,所以他不揭穿她,卻來威脅她。

那林玉兒一聽是上官飛燕的聲音,她知曉一旦出去,就算是個死,也可以拉著上官飛燕墊背,這樣也算是間接為九泉之下的爹娘報仇雪恨了。

想到這裏,她抱著林浩,緩緩而出,神情悲壯,隨時等候著死亡的降臨。

然令她驚詫的是——

那位站在上官飛燕身側的青衣男子,他一見他們出了屏風,二話沒說,上前就扣住了林浩的脈門。

“你想幹什麽?”護弟心切的林玉兒,拔劍相向。

然東陵昭連頭都未曾抬起,手指探出,兩指夾住了她的劍尖。砰然一聲,劍尖在他的雙指間斷裂落地。

上官飛燕大為震驚。想不到東陵昭的功夫已經好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林玉兒見手中之劍輕易便被眼前男子區區兩根手指折斷,她不由地麵露驚駭之意,以身護住林浩的身體。

“不許你碰我的弟弟一根寒毛,否則的話,我定然不會饒你。”

“姑娘,你就這麽一直抱著你弟弟,在下如何救治你的弟弟?”東陵昭雲淡風輕地笑著,似無奈地撫了撫額前散亂的青絲。

林玉兒聞聽此言,她愣住了。

上官飛燕同時也愣住了。

林玉兒愣住,是因為絕處逢生的機會來了,令她一時不知道作出如何的反應。

而上官飛燕愣住,則是因為她不信,她根本不信東陵昭。

然不管她信任不信任,東陵昭還是架起了林浩。轉而清醒的林玉兒,激動地衝過去,卻被東陵昭冷冷的氣息冰住似的,雙腳停在了原地。

“姑娘就不必過來了。”

東陵昭好像很討厭碰觸到林玉兒,他吩咐她離他距離遠遠的,不要靠近。而後他單掌一揚,一顆珠圓玉潤的紅色藥丸,落在他的掌心之上,藥丸淡淡地發著紅色的柔光。

東陵昭側頭看了一眼塌上的林浩,眉頭再次皺了皺。真浪費他這顆九轉回神丹啊。

可是——

他轉頭,看著盈盈而立的上官飛燕,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焦慮。莫名地,不知道為何,還是舍不得讓她背負一聲愧疚啊。

他出手如電,扣下了林浩的下顎骨,手指輕輕一彈,便將九轉回神丹彈入了林浩的咽喉深處。隨後,他掌心發力,替他調理了內息,催發九轉回神丹在他體內快速地運轉作用。

做完一切,他隨手將塌上的林浩架起,扔到了林玉兒的身上。“你弟弟剛服下了九王爺所賜的九轉回神丹,他是絕不會死了,所以,你們可以離開了。在下還有要事需同上官大人商議。”

林玉兒初聞聽到消息,她是驚愕,而後是喜極而泣。

“謝過九王爺的大恩大德,林玉兒來世做牛做馬一定回報你家王爺的恩情。”她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背起林浩,神情複雜地望了上官飛燕一眼。

“不管如何,我弟弟總歸是你救的。上官欽,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從此之後一筆勾銷,林玉兒不會再來向你尋仇了。後會無期。”林玉兒帶著林浩離開了,她是不得不帶著釋懷的心情離開了渝城,離開了仇恨。

而上官飛燕呢,她看著東陵昭,此時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