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兒,天下本就罕見,除了東陵昭,還有何人有此風貌呢?

上官飛燕微微挑了挑眉尖。

既然東陵昭已經到了阿裏,那麽少年帝君東陵煜,也應該到了。

她視線略過東陵昭的肩膀,淡淡望去,果見離東陵昭不到三丈之處,站著一位俊俏霸道的少年。

看他龍眸熠熠,光澤浮沉之態,上官飛燕不由地苦笑一聲。

果然——

他們恐怕見不得她過著如此舒坦爽心的日子,想必剛才人群湧動呐喊,必是出自他們的傑作。

想著,盡管上官飛燕心中不悅,麵上還是一貫的溫文淺笑,淡雅如塵。

“九王爺既然已經到了阿裏,怎麽不提早說一聲呢,這樣本官也好親自前去迎接九王爺。”她緩步而行,行至東陵昭的麵前,彬彬有禮道。

東陵昭鳳眸流轉,他眼波晃起,桃紅色的唇瓣習慣性地浮起一抹**不羈的笑容。

“本王若是提早告訴了上官大人,恐怕就聽不到出自上官大人之手的琴曲了。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啊。”東陵昭跨步而來,他鳳眸瑩光閃爍,視線定定地落在上官飛燕發舊發白的書生儒袍上,看著她衣衫飄起的單薄,一對好看的雙眉不由地微微凝起。

“本王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發往關外的官員俸祿足夠上官大人年年穿新衫了,上官大人卻著書生舊衫,莫非有意而為之?”吏部撥放的官員俸祿,他曾過目過。他上官欽雖在流放官員名冊之上,官階連降三級,但皇上卻並未虧待過他半分,依舊按照朝廷三品大員的官階派發給他。

東陵昭妖嬈的單鳳眼,眸中光色忽而飛旋揚起,他唇角的笑意加深,眼底的冷意同樣浮動。

上官飛燕察覺到東陵昭身上忽而散開的危險氣息,盡管他笑容依舊,但那笑容中的邪氣更盛往日。

不由地,她納悶著,她不知道她自己哪裏又得罪他了?低頭,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書生舊衣,並無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衣衫舊雖舊點,但是穿著比新衫還要舒服。何況呆在關外這個地方,穿著錦衣玉袍,辦起事情來反而跟阿裏大草原的牧民們起了生疏之意,倒是書生舊衫,讓他們看著親切一些,而溝通起來自然也就事半功倍了。

可是眼下東陵昭為何突然對她的書生舊衫那麽感興趣了?她衣衫穿什麽樣的難道還礙著他不成?

當下,上官飛燕淡眉攏起,她不解地反問道:“本官隻是覺得這舊時衣衫穿在身上也無不妥之處,王爺為何介意本官如何著衣呢?如果王爺看著本官這身衣衫,覺得太過寒酸,有對王爺輕視之意的話,那麽,本官去賬下換一套新的衣衫也就是了。”她真的有些搞不懂這個東陵昭了,他是不是潔癖潔得有些過頭了?

然上官飛燕隻是隨口那麽一說,東陵昭卻當真了。

“也好,確實該換套新衫來。”

呃——

上官飛燕當下瞳孔擴大,她驚愕當場。

這個家夥他——

上官飛燕正哭笑不得之時,那少年帝君東陵煜緩步而來,他冷冷地看了上官飛燕一眼。

“上官愛卿。”他神情淡漠地喚了一聲。

上官飛燕立即回神,低垂下頭。

“微臣上官欽參見皇上。”她提袍一落,單膝跪在塵土之中。

本參加阿裏大草原一年一度盛會的牧民們,看到上官飛燕這麽一跪,當下呆了呆。

那席位上的阿裏酋長倒反應得快,他當下領著一幹眾人,相繼跪在上官飛燕的身後。

“草民阿裏拜見皇上。”

東陵煜龍眸淡淡一掃,而後靜落在上官飛燕低垂的白淨麵容上。

“都起來吧。”

“謝皇上。”上官飛燕提袍而起,她鎮定自若道:“皇上一路風塵,不如先到本官的賬下歇息吧。”東陵煜到此,必然令阿裏大草原上的牧民們拘束,無法進行他們的盛會,所以上官飛燕提出這個建議,也是避免雙方尷尬。

少年帝君東陵煜意味深長地望了上官飛燕一眼,而後他點了點頭。“走吧。”

上官飛燕見東陵煜爽快地應承下來,當下便吩咐阿裏酋長繼續開展他們的盛會,由她陪同少年帝君東陵煜回到她的帳下。

一入上官飛燕的賬下,東陵煜發現帳篷內的擺設相當簡單樸素,隻有一些必須的生活物品,無一件像樣的裝飾品。

上官飛燕見東陵煜跟東陵昭二人打量了她的帳篷之後,神色看上去皆不太好看。

當下她上前施禮淡笑道:“微臣這裏確實簡陋了一些,不過本官早就接到皇上要來阿裏的消息,所以早些天已經派人布置好了皇上跟九王爺安歇的帳篷。這會,微臣就帶皇上到下榻之處前去看看。”

嗯——

少年帝君東陵煜淡漠地應聲,他轉身,盯著上官飛燕身上的一襲書生舊袍,龍眸之內不由地晃悠起細細的波痕來。

“上官愛卿倒是節儉得很。”

東陵昭關注她的衣衫不夠,連皇上也來參合一腳。看來,皇上很在意她有沒有接受他的恩典啊。

上官飛燕想著,不由地搖頭笑了笑。

“啟稟皇上,平日裏下官倒不是節儉的。隻是今日是阿裏大草原一年一度的盛會,阿裏酋長邀請微臣前去參加,微臣想著若是一身錦衣玉袍前去,定然會令百姓心生拘束之意,反倒破壞了他們的興致。這不,讓拙荊找了好久,才挑出這麽一件適合參加盛會的舊時書生衣衫來。”上官飛燕特意加重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其言下之意,皇上的恩典,她上官飛燕全部接收著呢,並無一絲一毫的推辭。

說起來,他這一年拿到的朝廷俸祿恐怕比在京的三品官員還要多,更何況,還有內務府發送過來的綾羅綢緞不下百匹,還有一些珍貴的擺設品之類的,比如銀白點朱流霞花盞、纏枝牡丹翠葉熏爐、青花底琉璃花樽、青鶴瓷九轉頂爐、攢金絲彈花軟枕等等。

本來皇上的原意是好的,他大概覺得在渝城一案上委屈了她,他內心有愧,所以在用度開銷方麵,極盡所能地彌補她。

隻是——

老實說,這些東西擺放在她的帳篷內,簡直是暴殄天物,不倫不類。她要那些東西放在好看幹什麽呢?

這裏的遊牧民族,她來的時候,連三餐溫飽都成問題,而她卻用著那些無用的裝飾之物,不覺得心裏有愧得很嗎?

若非皇上賞賜之物不能變賣掉,上官飛燕當初還真想將這些除了擺著好看,其他別無用處的這些珍貴之物全給當賣了,換些實用性的農具來。

不過——

終究她還沒有膽大包天到這個程度。因為在這裏,除非銀鷹王朝滅亡了,皇家賞賜之物才能流向民間,否則的話,便是有謀反之意,其心可誅。

但話說回來,好在有這麽一些賞賜物品來撐撐場麵,要不,皇上來了,上官飛燕還真不知道去哪裏弄些裝飾物,擺放在皇上的下榻之處。

而當東陵煜看到那些羅列在賬單上的物品,原本是給上官欽用的物件,此刻一一地呈現擺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的眼神變了變。

“上官大人果然會過日子。”

東陵煜的口吻之中夾帶著冷嘲之意,上官飛燕不是沒有聽出來。但是此刻,她也隻能裝糊塗了。

“多謝皇上誇讚。”上官飛燕輕輕一笑。“微臣聽到皇上如此一說,倒是安心了。皇上既然滿意下榻之處的話,那麽容微臣告退一會兒,微臣還得陪同九王爺,讓九王爺去看一看他的住所。”

東陵煜淡然地看了上官飛燕一眼,而後龍袖微揚。

“去吧。”

“謝皇上,微臣告退。”上官飛燕躬身退出了東陵煜的下榻之處,轉而迎向身側的九王爺東陵昭。

“請九王爺跟下官來,下官給九王爺安排的住所便在皇上的旁側。”上官飛燕作了一個請字,她在前帶路,領著東陵昭來到一處清雅幽靜的住處。

帳內的擺設,如同上官飛燕帳內的擺設基本一致,沒有任何的妝點,隻有簡簡單單的生活物品。

但每件物品皆是嶄新的,塌上被褥、軟枕皆一色的雪白,潔淨清雅。

“不知道九王爺可滿意?”

東陵昭視線淡淡地巡視了一回,他鳳眸微微揚了揚。“看來,上官大人深知本王的喜好。”他知道他喜歡幹淨。

所以就安排這麽一處幹淨如雪的住所給他。

可是他知道嗎?

“不過本王並不喜歡這個地方。”

上官飛燕神色一愕。上次在渝城,她已經見識過東陵昭潔癖的程度,因此,這次,這個地方是由她親自動手,將住所弄得一塵不染,物品件件嶄新,皆由她自己擺放,並不曾讓人動用過,他還不滿意嗎?

上官飛燕不由地輕歎一聲。

“早知道九王爺不喜歡,下官也無須親自動手布置了,交給下人打點便好了。”真是勞心勞力,浪費她的功夫。

東陵昭顯然是被上官飛燕的話語給震到了,他單鳳眼中分明地掠起一道驚詫之光。稍刻,他神色恢複如常,笑得魅惑。

“如此本王倒不應該拂了上官大人的一片心意。”

上官飛燕瞬間抬眸,不解地望向東陵昭,他這個意思是在告訴她,他要住在這裏了?

“不過——”

她就知道東陵昭沒有那麽好安置。

“本王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上官大人今晚跟本王同塌而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