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用力揉著眼睛,眼圈周圍籠罩著熏煙的黑暈,她都幾天幾夜不曾合眼。

絕色的衣服還是那天穿的黑色。

一張小床的小房間,朽木窗都封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風不入縫。

掀起單薄絲滑的被子,底下是完全赤/裸的身體,高溫燒熱得皮膚微微通紅。絕色長長幽了一口氣,低垂著眼眸:“怎麽還不醒過來啊?”手探入被子裏麵,熱燙的皮膚,滑過都是溫汗,他的胸膛正下方,肋骨的中心窩窩處,已經長好了一塊軟骨……他身體的這個部位,之前都是軟軟的窩窩。他暈過去之後,第一天吐血,第二天生長,第三天堅硬,現在終於完好長出來。

這裏的國家,男兒身體結構與女兒不同,非常奇特。他們出生身體器官都不完全長好,**之後,身體裏麵才會發生巨大的變化,胸肋之下軟窩窩的肉會長出一塊兒童巴掌大小的骨頭,那塊孕骨就是男人懷孩子的、孕育孩子的關鍵骨架。

孕骨長成的同時,他們的肩膀上也會出現“宮跡”。

東方輕空全身熱燙燒紅,昏迷中仍舊大量吐血,身體骨刺疼痛,內髒骨頭揉碎重生,幾天來除了補充溫水,就一點其他東西都不能吃。他頭兩天還能迷糊說著“痛”,現在都完全陷入昏迷當中。絕色在他身邊,喂水,衣不解帶,一步不曾離開。他的身體劇烈燃燒變化,皮膚潮紅滾燙蒸發水分,一直需要補充喝水,一刻鍾便要喂水一次,而且水不能冷,也不能太熱。

絕色都被折磨得瘦了一圈:“出宮跡不是隻要三天嗎?為什麽他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都已經六天了,會不會有事?”

“姑娘放心,正常的,不會有事的。有些人比較辛苦,有些人比較輕鬆。”瑰媽媽的夫郎人善良溫柔,一直幫忙著照顧,教著絕色照顧他,煮水送飯,傳遞東西,“小夫郎身體比較虛弱,可能圓房後一直沒有補補身子。他是知道姑娘一直照顧他,很快就會醒過來。”

他豈止沒有補身子,簡直就是受盡折磨。

絕色卻完全不懂那些。

她還以為他要糾纏著自己。

原來他一直說不肯走,一直說讓他留下幾天,隻不過是生怕自己出宮跡的時候,被朝中的人發現。

她誤會他了。

但是,他為什麽不同她說呢?

難道她就是那麽不可信任嗎?

絕色本來想要帶他回宮護理,但是他現在的情況一點都不能移動,容易傷及五髒六腑,恐怕這一輩子就完了。瑰媽媽的家裏叨擾了幾天,一應東西有瑰媽媽張羅,她卻連一點點銀子都不肯收。

“姑娘,先吃飯。”

“謝謝。”絕色簡單吃了兩口,喉嚨幹澀,難以下咽。

絕色如同熬油。

絕色每天都是胡亂吃些東西,立刻守到他身邊,看著他一點一點承受著男女歡愉過後的萬分痛苦,她也難受得要命。她做的好事,但是卻要他一個人承擔痛苦。她真不算好女人!沾濕幹淨的抹布,抹幹淨皮膚上麵的汗水黏黏,一天擦幾遍,更換床單被子,這樣讓他躺著舒服一點。她能做到的就是那麽一點點了。

絕色俯下身,唇邊的濕潤微微碰到他的眼睫毛,眼皮子雖然立刻有反應,顫動了一下,但是他卻沒有醒過來。

“是不是你不願意醒過來?”

“是不是不願意看到我?”

“對不起……”

“快點醒過來吧。”

“想看到你笑,想看到你哭,想看到你自由自在……”

絕色摸去他臉上沾著的水痕,單薄得透明的臉,痛楚地緊繃著,無論怎麽揉都不能鬆開眉心的結,幹裂的唇微張呼吸,沒有一絲正常的血色。絕色摸到他的肩膀,身板脆弱地讓人發酸,手指之下一點軟肉都沒有,恐怕再這樣下去,他都會虛弱而死。

他的肩膀上已經出了宮跡。

原是守宮砂的位置。

開始的時候,她一直沒有發現肩膀有宮跡,都嚇得要死,以為他又有什麽問題,連瑰媽媽的夫郎都覺得奇怪。瑰媽媽的夫郎看了一遍,才發現問題:宮跡出了,隻是因為宮跡顏色特別淺,不明顯,剛開始顏色淡淡的,宛若水印,兩天之後,顏色就變了深。

冰潔銀色透出淡淡的淺藍的一朵六尖瓣冰淩花。

瑰媽媽聽著裏麵這樣說法,拍手大笑著說:“原來是冰花。宮跡是冰花,冰花,冬天結雪的花,這究竟算不算花啊?咱家活到這樣的歲數,還是第一次聽見。平常都是常見的花花草草,爭紅鬥豔的,也是一般。冰花真是珍稀啊,姑娘一定是不一般的人物。”

是的。

不一般的人物。

宮跡是男子**三天內浮出在皮膚肌理的,肩膀的花樣圖紋,男人的宮跡圖案會因為他的第一個女人不同而不同,一生一次,終生不會改變。

宮跡一出,就意味著這男兒的終生已經被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