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秋雙手用力扶著絕色虛弱飄渺的身子,他從來不曾感覺她身子會像現在空虛、虛得仿佛嬌柔男兒一個小小手腕就能提起來,冰淩如水的寒冷纏繞在他的手指尖。

一雙黑珍珠一般的美目雖然冷豔,但是那一線水潤光澤的煙霧卻完全出賣了她。

她在強忍著眼淚。

身體的多餘水分都因為發燒而快要蒸幹了,眼淚不知道從何而來。

“是不是女皇陛下啊……是不是你?”

“絕色,不可能的,洛哥哥不可能會害死女皇陛下的。”沫秋全身突然冷震了一下,緊緊咬著血紅的嘴唇,想要說出來的話都咽在喉嚨中。

害死女皇,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

莞莞肩膀上還有守宮砂。

莞莞已經證實自己是無辜的。

洛河臉色煞白,水靈靈的眼睛充滿著無助的恐慌,他深深將下唇咬出一絲一絲的鮮血溢紅,他對這樣的問話感到無比的委屈:“不是的,那天我是去過輝泰殿,但是,我離開的時候,陛下還是好好的。”

事情走到這一步,無法再隱瞞下去,否則他失去的不僅僅是性命,還有家和家人。

他一直把絕色當做妹妹看待,即使他和她身份懸殊。

女皇陛下雖然將絕色送到了逍遙山,但是母性牽掛寂寞,她偶然也會逛到光華殿,摸摸屬於女兒的氣息。女皇陛下性格暴躁、反複無常,光華殿的宮人能躲就躲,沫秋更加是,唯有洛河經常伺候身邊。洛河自小同絕色一起長大,所以同女皇陛下一起坐下喝茶吃點心,可以說說世子的烏龍事,每次都能把女皇陛下逗得很開心。

女皇漸漸喜歡這個有著亮亮眼睛的孩子。

他平和,他幹淨,他明亮,他文秀,他本分,他不黏,就好像貼著身邊的最樸實最舒服最幹淨的一塊棉布……

他被女皇陛下攬入懷裏,按照常理看來,也算是最正常的一件事。隻是這樣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一直到了那天,他十六歲了。十六歲,對於男子來說,大齡。世間有些事如同海水,不激起,就是水平如鏡,但是,一旦激起便成為狂風巨浪。

誰喜歡誰,誰被誰迷了心竅,誰處心積累,仿佛都不是思考的問題。

後悔也罷,怨恨也罷,夢一場也罷,天明即散,隻是沒有料到就是因為那天晚上,一次的意外貪歡,他居然有了孩子。

天大的好事,卻變成了最大的悲哀。

因為他未婚。

因為孩子將會成為棄子。

他想過把孩子打下來,但是始終不忍。

孩子是他的,孩子姓洛。

他可以獨自撫養孩子,正如他爹爹將他撫養大。

他就這樣同女皇陛下說好了。

所以,就在女皇猝死的當天深夜,他便拿著精致的食盒,厚著臉皮,走近了輝泰殿……

絕色空洞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少年,纖細無骨的腰身,瘦小玲瓏的肩膀,厚重重疊的衣袍,原來可以掩蓋如此的秘密,原來可以承擔這樣的真相……掐在他肩膀的手指突然鬆了下來。

“殿下是相信我嗎?”洛河反而問了一句。

“我相信你。”隻要是洛河的話,都相信,你從來都不曾騙我。

“殿下……”

絕色晃了一下,繼續臉無表情:“如果那天你也在輝泰殿,那麽你告訴我,離開之後,還有誰見過母皇,最後是誰在母皇身邊?”

洛河含淚滴滴的眼神,**的不安,糾結的手指不停捋著衣結,翻起的長長眼睫毛,就看了一眼,看向東方輕空,眼淚朦朧的眼神欲說還休。

東方輕空低下頭,用足力氣,說出一個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