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府的別院不算大,但是暖閣這裏還算溫暖幹淨精致,沫秋也沒有待太久就起身辭別,莞莞還一直小心拉著他的衣袖說要世子殿下帶自己回宮,但是莞莞那話說出口都好幾次被展瞳淩厲的目光逼回去了。展瞳擋著他的身前就沒有離開過。

沫秋笑得無奈。

莞莞還有力氣哭,證明沒事。

隨行的轎子停在一邊,沫秋進了後宮三重屏石碧,轎子隻能到此為止,隨行的小廝宮人們都跑了後麵去,他才走前麵。

日已西沉,樹影橫移,暗香浮動,雪苑的梅花正怒放,點點梅花殷紅如血,梅花的枝幹當中徐徐飄過一襲白衣裘。平白的白衣,帶著一段高雅的光動。

沫秋稍微俯下身行禮。

低頭凝望的冰冷之地,纖長如絲的衣帶飄如眼簾,如同冰絲漂亮的長發,那股淡雅幽香的味兒縈繞在四周,清香的迷暈中仿佛一道黑色閃電劈開沫秋思海深處。他終於在一瞬間記起那天晚上在絕色師父房間裏麵看到的人。

腦子突然一陣刺痛。

沫秋身子沒有站穩。

此時一隻毫無溫度的冰冷的手扶著他的手臂,手指纖長如青竹扣入沫秋的皮膚。

沫秋嬌柔的身子一戰。

那雙雪一般的透明的手沒有鬆開,那種醇厚如風的聲音低低響在他的耳邊:“哦,好像你都記起來了。抬起頭來。”

“我……”沫秋驀然出聲,不自覺就抬起頭。

星光暗淡,冷風飛卷,那人明明一身幹淨奢華的光紋白衣,一臉至高無上清雋出塵的光華,狹長的鳳眸流動著五彩神光,卻帶著比星光更加灰暗的深黑。

“恩,是個難得漂亮的孩子。”

沫秋驚慌,才發現自己不能移動一步。

千三國師冰冷的手指輕輕摸到沫秋細致的臉龐輪廓,尖利的手指甲撫過他美麗的瞳色,聲音徐徐而過:“胭脂容顏,紅粉骷髏。美豔的霞色並不能遮蓋你眼底的恐慌,清靈的瞳色也不能穿透人世間紅塵萬丈。你命中自有劫難,所以,隨我來吧,現在還不能讓你泄露我的秘密。”

沫秋俊秀柔美的臉一片恐慌,但是微張開的軟紅的唇突然觸碰著一點冰冷,耳邊的聲音變得更加虛空:“從現在開始,你的嘴巴將不能發出任何聲音,知道嗎?”

“想問我為什麽是不是?”若無的笑意在毫無瑕疵的臉龐淡淡流去,“我隻想得到東方絕色。”

沫秋呆立跟前,直到那股幽香遠離,才霍然感覺渾身無力。

沫秋回到光華殿,按照平常那樣沐浴更衣,披發長衣,依坐一邊,呆呆地看著搖籃中熟睡酣甜的小圓圓。

小圓圓半夜醒來就開始鬧別扭,沫秋也不添衣就抱起他,滿屋子踱步,半天才讓小圓圓止住哭聲。一歲多的小孩子,圓圓的小臉蛋笑得晶亮水光的大眼睛,甜甜的小嘴居然能發出一聲:“爹爹。”

沫秋突然坐下床邊,抱緊粉團的小圓圓,埋在小圓圓背後,纖細的身子微微**,慟哭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不能發出一點聲音,連哭聲都沒有。

他真的很想告訴絕色。

那個逍遙山五年的師父“小情兒”,其實就是他們都認識的人,“小情兒”不是沒有名字,不是的,他欺騙了所有人,他有名字,他的名字其實就叫做千三綾……

清晨如暗,漫天的大雪突然飄飄而下,遮蓋著眼前的一切,淋淋不止。

而世子東方絕色接到了一枝梅花書簽,寫著歪歪扭扭的字:姐姐,你再不快點信守承諾陪我們玩的話,流光傾城就會被我們殺死的哦!

沒有署名。

但是晶瑩的雪地上卻站著一對粉琢玉砌的孩子,粉粉紅色的厚裘衣,毛絨絨的兜帽裹著圓圓緋緋的臉,甜甜膩膩的笑,一左一右居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