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田彰一往久美子家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久美子的母親。

“哎呀,是添田先生啊,好久不見了。”

孝子的聲音不大,但透著一股高興勁兒。

“久疏問候,實在是對不起。啊,對了,前些日子多謝款待。”添田道了謝。

“哎呀,沒什麽大不了。之後一直沒你的消息,我挺掛念你呢。”

“報社的工作比較忙,所以……”

“工作忙是好事。可惜今天久美子不在家。”孝子主動告訴添田。

“要很晚才回來嗎?”

“大概吧,朋友請她到家裏做客去,不過應該不會太晚回來的。”

“這樣啊……”

“有什麽急事嗎?”

“不,沒什麽要緊事。”

“如果方便的話,傍晚就來我們家吧?久美子應該很快就回來。”

“嗯。”

添田也想見見久美子。

既然決定要查清久美子的父親——野上顯一郎之死的真相,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見見久美子,雖然見了也沒法從她嘴裏問出些什麽來。

“來吧?”孝子又問了一句。

添田也有了去意:“那就叨擾了。”

“太好了,那我就等你來啦。”

傍晚時分,添田在約好的時間來到了久美子家。

久美子家位於杉並區一條僻靜的小路上,附近有許多高大的樹木。那是一片用花柏圍牆圍起來的住宅區,其中一堵圍牆後,就是久美子家曆史悠久的房子。

門口的牌子上寫著“野上寓”三個字。周圍天色已晚,不過因為孝子在等待添田的關係,房裏明亮的燈光漏了出來。

添田彰一在小小的玄關那兒剛站住,孝子就出來開門了。家裏沒有女傭,她背對門燈,笑臉把添田迎進了門。

“歡迎歡迎,等你好久啦,來來來,請進。”

添田脫了鞋。

孝子帶他去了六疊大的客廳。房子雖小,但房間的擺設與家具顯得非常典雅。

“好久不見啦。”孝子對添田說道。

那是一張細長清寂的臉龐。久美子和母親長得很像,不過要更古風一些。久美子常說,母親年輕時很漂亮。

牆上掛著一副掛軸,上麵寫著添田看不太懂的漢詩。那還是野上顯一郎在世時,一位受過他照顧的老政治家贈送的墨寶。線香的煙霧嫋嫋盤旋。

“久美子還沒回來呢。”孝子一邊放下茶杯一邊說道。

“是嗎,她平時都這麽晚回來嗎?”添田尷尬地問道。

“怎麽會啊,平時都很早回來的,今天怎麽這麽晚……”

孝子笑了笑。

“要不是你打電話來,我還以為你陪她出去了呢。”

“沒有沒有,從上次以來我就沒見過她了。”添田老實回答道。

之前添田也來這兒做過客,可在夜裏拜訪還是第一次,況且家裏隻有孝子一個人,氣氛自然尷尬。

“你隨便坐坐,久美子應該快回來了。”

“好……”

添田用僵硬的動作喝了口茶。

“其實我今晚上門打擾,不是找久美子小姐,而是找伯母您有事……”

添田從久美子的角度出發,稱孝子為伯母。稱她“夫人”總覺得有點不靠邊,稱“野上太太”就更奇怪了。

“哦?是嗎?什麽事呀?”

孝子原本也在喝茶,一聽這話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的眼角露出笑意,稍稍歪著腦袋。

“之前我從久美子小姐那兒聽說,蘆村夫人在奈良見到了和野上先生非常相似的筆跡。”

“啊,是節子那事兒啊。”孝子露出微笑,鼻翼擠出了皺紋,“的確有那麽回事。好像是寺院的芳名冊吧?那件事久美子好像也很感興趣來著。”

“是的,實不相瞞,我聽完了也覺得很有意思。”

添田說完,看著孝子的臉。

他本以為這件事涉及她的丈夫,會讓她的表情有所變化,可她的臉色非常平靜,並沒有出現添田期待的變化。她果然是位恬靜的女士。

“為什麽連添田先生都這麽說呢?”

孝子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我聽說野上先生的筆跡非常特別,是效仿中國書法家米芾的寫法,是吧?”

“是啊,是一種很奇怪的字。”

“世上居然有人能寫出一模一樣的字來,不是很有意思嗎?反正我是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去臨摹那麽老的字帖。”

“是嗎?米芾這個人說不定還挺有名的呢。不過我知道,那種筆法的確很奇怪。我的外甥女節子一看那字,還以為她舅舅還活著似的,去各個寺院到處找呢。”

“我能理解蘆村夫人的心情,”添田說道,“肯定是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吧。我十分感動。如果您手頭有野上先生的筆跡,能否借我看上一看呢?”

其實這正是添田拜訪的目的,但如果唐突提出看字的要求,就會顯得很不禮貌,於是就隻能采用這種婉轉的方法。最終,他還是隻能實話實說。

“有啊,實不相瞞,他啊,最喜歡鋪一張紅毛氈,擺上宣紙,讓我幫他磨墨練字呢。他就喜歡這些。”

孝子露出高興的神情。

“我去拿給你看。”

她離開了房間,沒多久就回來了,手裏還拿著個大紙包。

“就是這些。寫得不好看,請多包涵啊。”

解開紙包一看,裏頭有好幾個紙筒。孝子小心翼翼地解開捆紙筒的繩子,仿佛在緩緩展開與丈夫之間的美好回憶。

添田看了看紙上的字,果然很怪。這種字體平時可不多見。

“他就擅長寫這種字,”孝子在觀察字跡的添田身邊說道,“一點兒也不好看吧?”

“不,這字體雖然奇怪,卻很吸引人。要是太工整了,反而沒有親切感。”

“這可不是他的本事,”孝子說道,“是因為投的師父水平高吧。他常說之所以會臨摹這種奇怪的字體,都是因為從字裏感受到了一種‘禪氣’。當然,這些都是我從他那兒聽來的。反正我是看不出來,他還老說我沒眼光呢。”

孝子的語氣裏還帶著追憶的愉悅。

“不過添田先生,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久美子她爸爸的事情啊?”孝子問道。

“戰爭結束前,野上先生作為中立國的外交官肯定受了不少苦。我對那段曆史很感興趣,要是他平安歸來,我們一定能從他那裏聽到許多奇聞異事。”

“是啊,他這人啊,一有空就會去逛古寺,所以他對文學多多少少有些愛好吧。他說他在學生時代還當過校刊編輯呢。”孝子興高采烈地說著,“所以他的筆頭還是很勤快的,要是他能從國外活著回來,說不定還會把當時的見聞寫成手記呢。”

“那可不得了,要是真出版了,一定會成為很珍貴的記錄!”

目前極少有駐中立國官員寫就的有關戰敗前日本外交情況的手記。

“野上先生在那種情況下過世真是太可惜了,真不知道他生前吃了多少苦,一定是那些操勞漸漸透支了他的身體。聽說他在學生時代一直熱心於運動,體格非常健壯是不是?”

“是的,他年輕時就像那些登山迷一樣壯。”

“真是太可惜了……野上先生的事情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我想調查一下戰爭結束前後日本外交官

的工作,我覺得這還是很有意義的。”

他並沒有提及村尾課長和瀧先生對這一問題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為什麽他們不願意提及這件事呢?事情一旦涉及野上顯一郎,了解當時情況的人都會不可思議地保持沉默,而且個個都陰沉著臉。

坐在眼前的正是野上顯一郎的遺孀。然而,她的表情卻很明朗。添田感覺,這就是知道和不知道野上顯一郎之死真相的區別吧。

“久美子怎麽這麽慢啊……”孝子看了看鍾,“難得你來一趟,真是對不住啊。”

“不不,沒關係。”添田有些臉紅了,“我要見久美子小姐還是很方便的。今晚能讓我見到野上先生的筆跡,我就很滿足了。”

添田決定,總有一天要查清野上之死的真相,但他並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孝子。野上的病故伴隨著某些陰暗的隱情,其中一定別有內幕。

“先別說這些了。”孝子突然盯著添田看了起來,“添田先生,你喜歡看戲嗎?”

“啊?”

“歌舞伎。正好有人送了我兩張票,要不你和久美子一起去看吧?是後天晚上的,你有時間嗎?”

畢竟是久美子的母親,對兩人的事情比較上心。她還是很滿意久美子找的這個未來女婿的。

“兩三天前外務省的人突然送來的。以前從沒有過這種事,嚇了我一跳呢。不過久美子還挺高興的,讓我陪她一起去。可我不太喜歡歌舞伎,添田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帶我家久美子一起去啊?”

“啊,這……”添田剛一張口,忽然察覺到了什麽,“您剛才說之前從沒人送戲票給您?”

“是啊,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呐。”

“送票的是外務省的哪一位先生啊?”

“信封上雖然寫了名字,可我並不認識他。也許是久美子她爸爸的老部下吧。以前也有人突然接濟我們,我一開始不知道是誰,後來他才說以前受過久美子她爸爸的照顧,是他的老部下。”

“您不介意的話,能否把那送票人的名字告訴我?”

“當然,沒關係。”

孝子站起身取來了信封。

“就是這個。”

添田將信封翻了個身,發現上麵寫著“外務省井上三郎”這幾個字,非常漂亮的鋼筆字。

“信封裏除了戲票,還有信嗎?”添田問道。

“沒有,隻有兩張票。”

“這就怪了,光送票,連一點說明都沒有嗎?”

“我以前也收到過突如其來的大禮,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要是寫了信,就必須解釋自己姓甚名誰了,所以大家才會光送東西吧。”

添田心想,原來還有這麽送禮的啊。也許是生前受過野上顯一郎照顧的人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悄悄給遺孀送了禮。不寫信表明身份,也是為了不讓夫人多操心。

然而這兩張戲票總讓添田放心不下。

“您認識這位井上三郎先生嗎?”

“不認識,沒見過,也沒有通過信。我猜可能是久美子她爸爸的老熟人吧。”

“感謝您的好意,不過這票我不能收。”

“哎呀,為什麽呀?”

孝子瞪大雙眼。

“還是您和久美子小姐一起去吧,這樣也能遂了送票人的心願,也算是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啊。”

孝子思索了片刻回答:“也許你說的對。”

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這麽辦吧,我跟久美子一起去。”

“那真是太好了。我以後可以另找機會陪久美子小姐看戲。”

添田笑了笑。

“對了,能否讓我看看那兩張票?”添田從孝子手中接過了戲票。

座位號是3號門的5排24座與25座。添田本想把座位號寫在筆記本上,可如果在孝子麵前這麽做,會被誤會是別有用意,於是他暗自記住了號碼。

“這可是好位子啊!應該是正中間的座位,看起來肯定最清楚。”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3號門的5排24座與25座——添田在口中喃喃道。

“久美子怎麽回事啊,今天晚上怎麽弄得這麽晚?”

孝子麵帶愁容,她多多少少顧慮到了添田的感受。

正說著,電話鈴響了。孝子趕忙站起身去接,果然是久美子。

“哎呀,久美子啊,你在哪兒啊?”

客廳裏的添田聽到了孝子的聲音。

“是嗎,在節子家啊。那就好,可你怎麽不早點打電話回來啊。添田先生一直在家裏等你呢。”

孝子的聲音戛然而止,應該是電話那頭的久美子在說話。

“是嗎,那你等等啊。”

孝子走了回來。

“真拿久美子沒辦法。她去我外甥女節子家了,節子的丈夫請她出去吃飯啦。添田先生,麻煩您去接一下電話行嗎?”

“好。”

添田站起身。

“添田先生,真是對不起。”久美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啊,沒事,隻怪我突然來打攪。你現在在蘆村夫人那兒嗎?”添田問道。

“嗯,姐夫說要請我吃飯,我就過去了。估計還要吃一會兒,沒法立刻回去……”

久美子的語氣很是快活。

“沒關係,我也準備告辭了。啊,對了,麻煩你轉告蘆村夫人,上次多謝款待!”

“我知道了。真是對不起啊,那我們回頭見!”

那天晚上,添田彰一去了歌舞伎座。

他早早完成了報社的工作。好不容易買到一張二等席的票,而且還是側麵最後一排,離門最近的座位。

3號門的5排24座與25座在前方靠近中央的位置。

仔細一看,隻見孝子與久美子並排坐在那裏。

今天的久美子穿著紅色西裝,朝氣蓬勃。孝子則披著一件黑色外褂。遺憾的是,今晚的添田無法接近二人。因為不能讓她們發現自己。

從添田的座位能看見一樓大部分客人。幕布已經拉開,所有客人自然把視線投向了舞台。

添田心想,會不會有某位觀眾不看舞台上的表演,而是盯著孝子母女呢?

昨天添田花了一整天時間瀏覽外務省的名冊,也問了問經常出入外務省的記者。結果是,外務省的所有課室都沒有叫“井上三郎”的人。他對此並不吃驚。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對今晚也作了預測。會不會有人凝視著坐席上的孝子與久美子?會不會有人與這對母女搭話?他關注的隻有這些。

添田進歌舞伎座的時候,第一幕已經開演了。華麗的劇目,台下座無虛席。觀眾們無一例外,都專注地看著舞台上的表演。期間沒有一個人東張西望。添田的座位在最後排,能監視到整個一層。但遺憾的是,二樓與三樓並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左右兩側的二樓與三樓還能看到一些,但頭頂正上方的座位,他無論怎麽看都是看不到的。

第一幕順利結束,孝子與久美子一直全神貫注地看戲,還不時看著節目單竊竊私語。

她們看起來很開心。

接下來是十分鍾的中場休息。許多客人站起身來到走廊。孝子與久美子也不例外,朝添田所在的門口走去。他趕忙離席,躲去了角落裏。

母女在走廊盡頭的沙發上度過了十分鍾的休息時間

。有許多客人來來往往,時站時停,為在遠處監視的添田提供了掩護。

沒有人與孝子母女搭話,也沒有人在她們麵前停下腳步。

添田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的客人。歌舞伎座的客人都有一種奢侈的氣場。有攜家帶口的,也有帶著藝伎來享受的。他還看見一群身著華麗長袖和服的年輕女子。還有一些胸前別著絲帶的客人,也許是某家公司請來的團體客吧。

添田就在各種各樣的客人身後注視著母女二人。他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從遠處凝視她們二人的隻有自己一個。大多數人都在自顧自地聊天、抽煙,或是看節目單。

開幕的鈴聲響起。孝子母女與人群一同進了門。添田隻得再次藏在暗處。

第二幕與第一幕的情況相同。添田一直在後方監視著,發現並沒有人朝身著紅色西裝的久美子與身著黑色外褂的孝子看去。添田無心觀賞熱鬧的舞台,而是一個勁兒地注意這對母女周圍以及觀眾席中人們的一舉一動。

添田開始後悔了。因為舞台的照明雖然很亮,可觀眾席卻很昏暗。不僅如此,從添田所處的位置來看,二樓與三樓的座位都是盲點。如果添田料想的人物正好坐在他的頭頂上方,那這場費盡心思的監視就白費工夫了。

添田著急了。他真想在幕中離開座位,去二樓與三樓轉轉。然而演出期間,是不允許隨意走動的。

總之,在第二幕上演的過程中,添田的視野裏並沒有出現特別大的變化。帷幕落下,又是十分鍾的休息時間。場內的燈光變亮了,觀眾們又開始紛紛離席。

添田見孝子與久美子又走了過來,隻能再次躲藏。她們並不知道添田正在暗中守護。這雖然讓添田有些遺憾,可也讓他頗為欣慰。

母女二人再次來到走廊。添田用人群隱藏自己,跟了過去。這一回,她們好像要去食堂那兒喝杯茶。食堂很小。換作平時,他肯定會跟進去,可今天他隻得在入口找了個能看見裏麵情況的地方站著。走廊裏到處都是精心打扮的婦女、衣著光鮮的男子、藝伎與團體客。

添田點了煙,在一張能看見入口的沙發上坐下,眼睛並沒有歇著。

五分鍾過後,久美子的紅色西裝出現在食堂門口。添田隻得回避。

就在這時……

“是你啊!”

有人上前搭話了。原來是同一家報社的記者,不過並不是同一個部門的。

“你好啊。”

添田隻能無可奈何地打了招呼。

最麻煩的是,這位同事特別健談。添田不耐煩地聽著對方滔滔不絕,視線則追著孝子與久美子。漸漸地,母女兩人消失在了走廊的轉角處。添田隨便打發走了同事,趕忙追了上去。

然而,添田的目標——穿紅色西裝的久美子不見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們回座位去了嗎?打開門一看,發現兩人並不在劇場裏。哪兒都不見她們的身影。

添田來到走廊,大步流星地朝另一個轉角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他看見久美子的紅西裝就在眼前的走廊上,身著典雅和服的孝子也在一旁。不過這一回她們並不是在相互交談。有第三者在場。添田抬眼一看,站在母女對麵的,正是外務省歐亞局的村尾課長!

添田換了個位置,把自己藏在朱紅色大柱子後麵,保證不會被他們看見。隻見村尾課長的表情與接受自己采訪時截然不同,沒有冷冰冰的諷刺,反而顯得非常圓滑。

村尾課長手持香煙,與孝子交談甚歡。那和藹可親的表情,與添田見到的村尾截然不同,然而仔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對村尾課長而言,孝子是老前輩的夫人,而且正是他把野上一等書記官的骨灰從日內瓦帶回來的。有這些緣分,兩人自然能夠暢談。

村尾課長也是來看戲的。不過他好像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人陪伴。也許他的同伴去了別處,或是留在座位上沒有出來。總之,他與孝子母女在走廊偶然相遇,正在寒暄。

添田聽說孝子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村尾課長了,兩人想必是好幾年未曾謀麵。添田也能從孝子的表情中讀出一絲懷念。

村尾課長滿臉笑容。添田與三人之間總有其他客人來回走動,但在添田看來,眼前的那一幕光景,不過就是幾年未見的老友偶然相遇而已。久美子乖巧地站在母親身旁,微笑著傾聽兩人的談話。

三人站著聊了五分鍾左右。開幕的鈴聲響起,課長畢恭畢敬地向孝子點頭告別。添田聽不見他們說話的內容。不過從他們的一舉一動可以推測,課長僅僅是偶然相遇故人,很有禮貌地寒暄了幾句而已。

走廊上的人越來越少,添田也不得不離開了。

母女二人與村尾課長分別之後,朝添田所在的方向走來,害得他不得不趕緊躲到別處。孝子與久美子的臉上,還留著與久未謀麵的老友重逢的微笑。偶遇課長,定會勾起孝子過往的回憶。

最後一幕開演了。

添田依舊沒有放鬆對母女二人的注視。然而,眼前一切如常。添田幾乎沒有看舞台一眼,光顧著看觀眾席了。在他能看見的範圍裏,終究還是沒有出現他所期待的狀況。

添田望著熱鬧的舞台,陷入沉思。村尾課長出現在劇場,是否真是偶然?

他突然想到,“外務省井上三郎”這個名字,會不會是村尾課長的假名?然而,如果寄信人真是村尾課長,他何不堂堂正正地寫自己的名字呢?也許是剛才撞見了課長,就不由自主地聯係到了他身上。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望著望著,他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視野中看不見村尾課長的背影。看來他很有可能坐在添田正上方。添田真想上去看一看。

雖然表演還沒結束,可他還是站起了身,彎著腰走過走廊,推開了大門。

他走樓梯去了二樓。

輕輕推開正麵的大門。從那個位置能一覽二樓的所有座位,舞台在座位下方。添田靠在門上,四下掃視著二樓的情況。

這裏的觀眾也與樓下的一樣,聚精會神盯著舞台。從這個位置,也能俯瞰到孝子與久美子。添田仔細觀察,發現所有觀眾都在專心致誌地看戲,並沒有他所期待的人物。

終於,他發現了村尾課長的背影。那是正麵最前排的座位。他左邊是一位年輕的女子,旁邊好像還坐著她的丈夫,兩人不時竊竊私語。另一邊則是一位精心打扮過的年輕女子,和身旁的男伴頗為般配,也會不時交談。唯有課長獨自一人,不與任何人說話。也就是說,他真的是一個人來的。

這時,身著深藍色製服的少女走到添田身邊說道:“這位客人,能否請您回座位上去呢?”

“我在找人,能不能讓我在這兒站一會兒?”

“這可不行啊……”手持手電筒的少女照章回答道,“按規定,開演過程中是不能站著的。實在是非常抱歉。”

添田無可奈何,隻得開門離開。

他走下了樓,可並不想就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走廊上沒幾個人,隻有角落裏的沙發上坐著幾個人在抽煙交談。添田沿著走廊,來到了休息室。他並沒有特別的目的。演出還有十分鍾或十五分鍾就結束了。他準備等散場了再跟蹤孝子母女。

添田所到之處也沒多少人。那好像是個小小的展示場,擺放著演員的肖像畫與照片。添田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抽起了煙。

這時,一群外國人走了進來。他們是一對對夫妻。添田在遠處呆呆地望著那十多個外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