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有所
四天後，大山上頭的天空一片陰霾，豆大的雨點密集地從天空滾落，劈劈啪啪地打在樹葉上，給寧靜的山林平添一股生機。
便在這場雨剛剛開始下的時候，追兵終於不再堅持，向大山外退去。文銘等人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然後又馬上忙著躲雨，可惜的是，走了好久愣是沒找到一個山洞，一個個全都澆得透濕。
雨後的深山地麵相當濕滑，走起來十分危險，但是眾人又不甘心就這麽淋著，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找山洞。俞立、王豹、五哥和李憶苦四人是身手好，有什麽突發狀況也不怕，文銘則是看得準，沒有人比他下腳的地方更穩，所以一行人在雨中的深山裏疾行倒也有驚無險。
“前麵拐個彎有塊凸出的山岩，咱們也別找了，就在那山岩下歇會吧。”文銘忽然道。
“那趕緊吧，身上太他媽難受了。”王豹抱怨道。
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隻跟著文銘向著走，果然，拐了一個彎後，一片還算得上清爽之地出現在他們眼中，隻不過顯然太危險了些。
他們本就是在接近山頂的高度前進的，前方三十多米之外，一麵幾乎垂直的山崖出現在那裏，倒也不太高，頂多二十米，崖頂凸出了一塊頁岩，就像是雨傘一樣遮住了崖下挺大的一片區域。被頁岩遮住的地方固然可以躲雨，但是就算隻是遠遠看著，眾人心頭也都不免浮起上麵那塊頁岩要突然砸下來該怎麽辦的念頭，更別提真到下麵躲雨了。
文銘完全能在絕對視野中看出另外四人的反應，笑道：“放心吧，上麵那塊石頭和整麵山崖其實是同一塊，不可能掉下來。”
僅僅是兩分鍾後，眾人就在那山崖下徹底安頓下來，嚴格地說，這也是他們進入深山以後第一次踏踏實實地休息。
王豹三下五除二脫了上衣和褲子，隻穿著一條褲衩往一塊平坦的大石上一躺，就再也懶得動一個指頭，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剩下四人也至少脫掉了上衣，然後各自找還算舒服的地方坐下，卻是對著茫茫大山出起神來。
此時雖是在躲在崖下，他們依然是處於接近山頂的高度，透過層層雨幕放眼遠眺，便能看到更遠處那層層疊疊的山脈，由近至遠，先清晰後迷蒙，哪怕是較近的山上也因為這場雨而帶上一層濃濃的水汽，與灰蒙蒙的天空相呼應。
天不高地也不闊，但誰都知道這眼中的一切其實根本沒有盡頭，此時這廣闊無邊的天地屬於他們，他們也屬於這個無邊無際的天地，而不是那個數米見方終日不見陽光的鐵籠子。
一時間，每個人都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種感覺才漸漸消退，文銘出聲問道：“不知道你們都有什麽打算？”
“我現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去哪都行。”躺在大石上的王豹第一個開了口，在這場災難中，他們老王家已經隻剩下他一個人。
“我想回去看看老婆孩子，但是又怕那幫當兵在暗地裏等著我。”五哥微皺眉道。
俞立看了五哥一眼，苦笑道：“我就一個姐姐了，我被抓來之前他和我那外甥女還能指望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最後，誰也沒料到李憶苦竟是拋出了極為驚世駭俗的話，隻聽他道：“我也沒親人了，我老婆孩子全都被我親手殺了。”
“我操！怎麽回事？”王豹“呼”一聲坐了起來，瞪大了眼問道。
李憶苦有些失神，顯然是在回憶當時的事，過了一會才道：“當時我們三個全被埋在了地底，逃生毫無希望，就想一家三口能死在一起也不錯，也不想再受罪了，我就先殺了他們兩個，就在我要自殺的時候，那團綠光飛了過來……”
“這……”文銘一時也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心說還有比這個更坑爹的事嗎……
“那你呢？”李憶苦顯然不願意再回憶那件事，便向文銘問道，末了又想起一事，“對了，進山的時候你不是說有個什麽新計劃嗎？”
四天前進山時眾人身後有大幫士兵追趕，心裏終究還是有些沒底，就也沒心情去想文銘說的那些事，隻是悶頭往深山裏逃，直到現才算舊事重提。
“嗯，我先來分析一下啊，我覺得，那個臨時軍事基地不可能就這麽放過咱們。我、王豹還有李憶苦還好說，完全就是居無定所，他們想找我們都沒地找去，但是俞立和五哥就不一樣了，你們還有親人在。你們如果現在回去，八成是自投羅網。至於五哥的老婆孩子還有俞立的姐姐、外甥女的安危，有軍方在，反倒不用太擔心。在守株待兔抓到你們之前，她們都是安全的。至於說軍方直接把她們抓走用來要挾你們，我覺得他們還不至於不要臉到那種程度，他們雖然也幹壞事，但總還要掩人耳目，不然民心全散了。反正你們現在也不能回去，王豹、李憶苦好像也沒什麽事，咱們不如一起去完成我那件大計去，五個人在一起成功的可能性絕對大很多。”
“什麽大計，趕緊說吧。”王豹催促道。
文銘的視線依次從王豹、五哥、李憶苦、俞立四人臉上掃過，然後並起右手食中二指向著自己的腦袋點了點，鄭重地道：“解開我們腦子裏這團綠光之迷。”
四人聽了之後並沒有太驚訝，因為他們全都早已想過這個問題，隻不過，他們全都想的是自己一個人去慢慢解開那團綠光的秘密，而不是五個人一起。最主要的就是個信任問題，一個人再慢，也比五個人一起互相猜忌關鍵時刻被人背後捅一刀強。
說實話，王豹、俞立、五哥、李憶苦四人兩兩之間缺乏信任，如今的和睦乃是因為意氣相投，卻不代表完全信任對方。李憶苦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兒，意誌之強悍自不待言，能吸引綠光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另外三人呢，他們心底難道就沒什麽秘密？
但是，他們兩兩之間缺乏信任，擱到文銘身上卻又不一樣了。
文銘是逃獄計劃的提出者和全程指揮，從那重重險阻之中，六個人成功逃出來五個，這是何等的能耐？隻要他想，在向外逃時他可以隨隨便便害死任何一個人，但是他不僅沒那麽做，而且一直衝在危險的最前沿！在那整個過程中，他所表現出的思維之敏捷，判斷之準確，演技之精湛，膽量之大，當時他們因為太緊張還沒有感覺，但是後來回想起來實在另人折服！可以說，他們既相信文銘的人品又相信文銘的能力！這個人的確有將他們五個人擰成一股繩的能力！隻是，他們之前好像聽文銘說過，說他災難之前隻是個網絡寫手，說實話，除了王豹外其他三個比文銘至少大了五歲以上的人壓根就沒聽說過這麽個職業，前網絡寫手竟有這麽牛逼嗎？
文銘從來沒說過，他們自然也就不知道，在那一個個寂靜的夜裏，文銘的心底到底經曆了怎樣的變化，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一頭無懼死亡的野獸。他們也不知道，在當初的那個大坑邊緣，看到那些綠光的足有數萬人，但是能夠直接以意誌吸引綠光的隻有兩人，而他文銘就是其中一個。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繼續信任文銘，仔細地思忖著文銘的提議，他們全都極為動心！
那綠光究竟是什麽？為什麽對能力的提升不一樣？最最重要的是，有沒可能再進一步提升？如果有辦法，是通過自己不停地運用和鍛煉呢，還是通過殺了別的吸收了綠光的人再將新的綠光吸收掉？
想得到答案，絕對免不了要和其他吸收了綠光的人打交道，如果一個人去的話，一對一，若真打起來，死的有可能是對方，但也有可能是自己……
但是，五對一呢？像他們這樣的五人小團隊，整個天下又有幾個，說不定一個都沒有！五人一條心，一直蠶食下去，說不定能將全天下的吸收了綠光的人全給結果了！
這實在是一個很誘人的未來！
但是，似乎有些不對勁……
這四個人也都不傻，終於先後反應過來，那就是以後文銘八成還是總指揮。
萬一文銘有所圖呢，如果被文銘當了槍使呢？以文銘的能力，隻要有槍，偷襲一個他們這樣的人把握其實相當大，試問，誰能頂得住突然從附近打來的一梭子子彈而不死？所以，文銘其實才是最沒必要和他們組成一個小團隊的那個！文銘八成有什麽目的！
便在這時，文銘終於再次開了口，一下就打消了他們的疑心：“我馬上就會告訴你們我的經曆，然後你們就差不多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而且，在咱們一起開始計劃之前，我希望你們能先去幫我殺一個人，這個人可以說是殺了我全家……”
十天後，文銘五人出了深山，問明方向，直奔山東濟寧而去。
“二垛啊二垛，我一個人殺不了你，興許即使殺得了也得付出很大代價，那就五個人吧。” @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