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鳩占鵲巢

邢台縣城裏,一座西式的小二樓,被幾棵披著厚厚的白雪的大樹掩映著。高高的院牆上,設置著稠密的鐵絲網,上樓就是日軍駐邢台縣大隊司令部的辦公室。

日軍大隊長中佐秋水龜次郎正背著手,仰著臉,聳動著眉毛,在牆上掛著的地圖前細心地觀察著。

他身穿軍裝,上身沒係鈕扣,露出白色的襯衣,矮矮的個頭,寬寬的肩膀,剛剛剃光的葫蘆頭,露出一片鴨蛋青頭皮。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閃射著猙獰的目光。充滿橫肉的臉上交叉著幾條深深的皺紋。鷹勾鼻下麵,留著一撮灰黃色的短胡。

“報告,小林中尉回來了。”門口的衛兵敲了敲門,大聲說道。

“讓他過來。”秋水龜次郎轉身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後麵,一屁股坐在皮轉椅上。

哢哢的軍靴聲由遠而近,在門口停了下來,“報告,小林一光來到。”

“進來吧!”秋水很隨意地招呼道。

“秋水閣下,我回來了。”小林一光推門走了進來,端端正正地立正敬禮。

“坐下吧!”秋水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怎麽樣?出去了這麽長時間,有什麽收獲嗎?”

小林一光騰地又站了起來,“報告閣下,我……”

“坐下說,在我這裏不用如此嚴肅。”秋水笑了起來,心裏很喜歡小林一光的作風。

“哈依。”小林一光答應一聲,坐了下來,腰板依然挺得直直的。

“秋水閣下,我這些日子分別去了任家鎮,五裏坡和慰安所,仔細查看了遇難帝國軍人的遺體,略有了一些收獲,也初步有了一點想法。”小林一光如實說道。

“說說,有了什麽收獲。”秋水停止了椅子的轉動,非常感興趣地問道。

“我的前任河野君分析得很對,這個神秘的高手肯定經過了嚴格的訓練,殺人手法非常專業嫻熟,而且槍法極準,應該還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小林一光在肯定前任的成績同時,還故意略去了高手前麵的支那兩個字,顯然另有深意。

“說說你的見解。”秋水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點了點頭,問道。

“這些是從慰安所和帝國騎兵遇害現場得出的結論,而從河野君遇害的現場我又得出了新的論斷。”小林一光沉思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雖然現場被焚燒破壞,可是從帝國軍人的身上我發現了駁殼槍的彈頭,幾乎所有的屍體上都有,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說下去。”秋水鼓勵性地揮了揮手。

“按理說,象河野君還有他訓練有素的手下,即使在近距離遭到手槍的襲擊,也不會全無還手之力而全軍覆沒。除非……”小林一光猶豫了一下,聲音變得低沉起來,“除非麵對的是熟人或者至少同樣是日本人,才有可能讓他們失去了應有的警惕,被人一擊得手。”

秋水龜次郎身子向後靠去,兩眼微閉,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屋裏暫時安靜下來。

“小林君,你是我器重的手下。”秋水半晌才抬起頭,衝著小林一光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判斷,實在是因為其它的原因,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你知道會造成多惡劣的影響嗎?日本人殺日本人,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

“秋水閣下,屬下也隻是猜測而已。”小林一光解釋道。

“那你準備怎麽辦呢?”秋水似笑非笑地問道。

“秘密偵察,絕不放過一個可疑的人。”小林一光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軍隊中有嚴格的進出紀律,應該可以排除,我準備將偵察的重點放在那些四處遊**的浪人和日本的商人身上。並且廣派密探,以各種身分深入農村鄉下,所派的密探我建議由當地支那人組成或者從滿州調來。隻有這樣,我認為才能獲得比較有價值的情報。”

“喲西。”秋水讚賞地點著頭,“小林君,你的想法很好,很有建設性,用大鐵錘去撲打蚊子,是沒有什麽效果的,隻有用蒼蠅拍,才能將它打得稀爛。”

“放手去幹吧,不要讓我失望。”秋水龜次郎站起身,倒了兩杯葡萄酒,遞給小林一光,“預祝我們成功,幹一杯。”

“謝謝閣下的信任,我絕不辜負您的期望。”小林一光鄭重地保證,舉起酒杯和秋水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

吳銘領著女兵們返回山洞準備過年,走到洞口附近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有人來過。”吳銘仔細觀察著地下的腳印,“而且人還不少,至少有十幾個。”

“沒錯,走的時候我們組押後,都清理幹淨的。”成曉怡皺起了眉頭。

“你們看這些腳印,不象是日本人的軍鞋,倒象是老百姓穿的普通布鞋,而且還有光著腳丫的。”吳銘指點著,“看,這裏還有血跡。”

“恩,好象是逃難的老百姓。”沈敏順著腳印望過去,“好象是向山洞那裏去了。”

“膽子可真不小,還真不把你放在眼裏呀!”吳銘轉頭看了看董小媛,董小媛眨了眨眼睛,退到了沈敏的背後。

“切,那麽怕我幹什麽?”吳銘沒趣地擺了擺手,“你們在外麵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1號。”沈敏趕忙阻止,“要不還是繞到後麵的洞口吧,那樣安全些。”

吳銘想了想,搖頭道:“不必那麽麻煩,大家都挺冷的,我還是從前麵進去快些,再說我老人家道行這麽深,誰能傷到我呢?”

“那我們組在後麵跟著,萬一出了事,也能幫上點忙。”沈敏還是不放心地說道。

“也好,a組和c組在洞外準備接應,B組把長槍留下,都換上短槍。”吳銘笑著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身上的東西。

進了山洞,吳銘便皺起了眉頭,一股難聞的味道從洞的深處傳來,血腥味、便溺的臭味,混雜在一起,讓他非常的難受。

腳下一滑,他差點摔倒,用電筒一照,一灘沒凍實的大便讓他踩了個正著。

這都什麽人呀?一點也不講究,洞裏麵不是有專門的廁所嗎?吳銘輕輕地把腳在地上蹭了蹭,示意後麵的人小心“地雷”。

“為什麽呢?為什麽呢?咱們也沒招誰惹誰呀?”一個聲音抱怨著,還夾雜著抽泣聲。

“姑,您就別念叼了。和日本鬼子哪有道理可講,隻怨咱們命不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勸慰著,“姑,喝點粥吧!”

“什麽命不好,那是唯心主義。”一個女人大聲說道:“國家貧弱了,自然受人欺負,百姓們也跟著遭殃。隻有全國同胞團結一致,英勇戰鬥,才能打敗日本帝國主義。一個人倒下去,千百個人站起來,要用我們的血肉築成一道長城,勇敢地抗擊日本鬼子的侵略。抱怨是沒有用的,哀求也隻能顯示我們的軟弱,我們要………”

啪,啪,啪,吳銘拍著巴掌走了出來,一下子把正慷慨激昂進行演講的家夥震住了,瞪著大眼睛望著戴著頭套的吳銘,握緊的小拳頭也凝固在空中。

“快說呀,快講呀,要是說夠了就找把鍬去,先把洞裏的地雷給我打掃幹淨。”吳銘衝著半大的小丫頭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可真行啊,吃著我的糧食,穿著我的衣服。”吳銘指著裹在寬大的軍裝裏的小丫頭,又不自覺地在地上蹭了蹭鞋,“還給我留下了這麽多珍貴的紀念,我該怎麽謝你們呢?”

哇,一個手臂上纏著肮髒布條的小孩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