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城堡的公主 (十六)

打發走了他們,他還在。

兩個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麽合適。

他穿著一對橙色的球鞋,薄薄的底子是孔雀藍色的,清早的陽光透過窗子,恰好落在他的腳上,他略抬抬腳跟,頭頂便幾乎蹭到門框。

不曉得他什麽時候就變的那麽高了,比她高太多,她索性離他再遠些汊。

他發現,皺皺眉,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麽,恰好女校醫出來,見了他,臉上即刻染了一抹紅——她覺得驚奇。後來才知道,那時候在她眼裏還是模樣平常的董亞寧,就已經有了這個自然而然便會讓女人臉紅心跳的本事——醫生顯然跟時常有點兒小傷來處理的董亞寧比較熟。他笑著的跟醫生解釋說在這兒等人接菁菁呢。

他們倆送菁菁上了車,一起回教室。

他一直走在她前麵。

醫務室在舊樓,要穿過一條幽靜的小徑才到他們上課的新教學樓。兩邊都是高大的銀杏樹,樹冠相接,映的地上光影斑駁。

她低著頭看著前麵這對有著好看顏色的鞋子,教室裏傳出朗誦聲,遙遠的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動靜。

他忽然停下來,又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她奇怪的看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就聽他一本正經的說:你要是也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唄,念書有那麽好嘛,風雨無阻的,又沒人給發全勤獎…朕…

她聽清楚他說的話,差點兒跌下台階去。駭異。

結果還是她接著說出來的話更讓她自己駭異。

“我倒也想這麽著呢。”

這都叫什麽話哦……

他瞧她一會兒,才說:“難怪怎麽瞅你都不像女孩子。”

她那時候個子小小的,人瘦瘦的,總一頭短發,上場踢球下水遊泳,都是跟男生們一起瘋玩,女孩子裏,玩伴反而少,確實不太像女孩子。

她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但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就都覺得有問題了呢?

她狠狠一腳踹過去,他靈巧的躲開,笑出來,教學樓安靜的大廳裏,笑聲那麽突兀,她嚇一跳,他沒有收斂的意思,距離最近的一間教室門突然打開,一位老教師走出來,指著他們就問“哪個班的、這是幹什麽呢”,嚇得她呆住;他反應快,猛的拉起她就往樓上教室跑,他們教室在四樓,跑到門口的時候,她氣兒都快斷了,心跳的幾乎要出了腔子……喘著粗氣,趁他不注意,到底狠狠的踹了他一腳。隻踹到他眉峰一蹙,她腳尖反而鑽心的疼。

想起來就更氣。

放學到家先給菁菁打電話,白天那一肚子的氣早就消的差不多了。倒是菁菁說,想不到董亞寧粗粗咧咧的樣子,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他是關心你吧。

關心?看到鬼才是真的。

她十六歲,馬上就滿十七歲,被他這麽奚落,還是因為自己先說錯話,這仇就記了很久。

師父畫過一幅畫,誇張的寫意,一隻耀武揚威、毛色鮮亮的大公雞,和一隻精靈活潑的小母雞,在芭蕉葉下,搶蟲吃。

那日師父邊畫,瀟瀟就在一邊笑到打跌,說,藝術果真來源於生活。

後來那幅畫呢?

她不知道。

很多東西都扔了,不在乎這一樣。

……

娛樂版的頭條是“國際巨星低調返京,檔期空白專陪緋聞男友”。

她放下報紙,把杯裏的橘子汁喝光。

聽到有人遲疑的對她說“打擾”,她轉頭,正是昨晚電梯裏那隻“白猩猩”。哦,是法籍建築師皮埃爾。

清醒過來的皮埃爾看上去白淨斯文,與昨晚判若兩人。屹湘卻仍忘不了他酒醉後失態的模樣。

皮埃爾在她冷靜的眼神中卻不由得結巴起來,翻來覆去幾句話,大意是對昨晚的行為表示歉意,“實在是醉的不成樣子,冒犯之處請原諒。”

屹湘拿起手袋來。

皮埃爾又鄭重說:“我想認識你。認真的。”

屹湘站起來,用法文說:“紳士,請適可而止。我對你沒有興趣。”

皮埃爾似不甘心,其同伴束手而立,在一邊隻管助陣。

“小姐,我是正經人。”皮埃爾著急。

“那麽,正經人先生,請讓開,不要再妨礙我。”屹湘微笑著說。

皮埃爾無奈讓路。

看著這小巧的東方女子翩然離去,氣餒的對同伴說:“也許沒有酒後失態,還有機會追求她。”

董亞寧合上報紙,不置一詞。

李晉也就收了聲,替他收拾了一下報紙和雜誌。

他小口啜著咖啡。

她的法文可不是好?

他冷哼了一聲。

那張臉難看的用立邦漆刷過都遮不住晦暗,法國人眼是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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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還有一更,會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