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 (十三)

漸漸的將那一層蕾*剪出了形狀,她端詳片刻,放下剪刀,尋了絲線來,飛針走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頸子酸麻到疼痛,她才抬起頭來活動下。看看時間,已經清晨六點多鍾。倉庫密閉,不知外頭晝夜更替。身邊的操作台上有食物,銀色的保溫罩上貼了便利貼——屹湘見到食物才覺得饑腸轆轆,她把便利貼撕下來丟在一邊,抽了濕紙巾擦手。

餐盤裏是她喜歡的芙蓉蛋卷兒。

屹湘倚在衣架上,身後是價值不知幾何的各色禮服,眼裏卻隻有這件正在被她改造的這件。

倉庫門嘀嘀作響,巨大厚重的門緩緩移開,苗得雨才進來,見屹湘正在休息,問道:“怎麽樣了?”

屹湘對著禮服做了個手勢。把最後一塊蛋皮塞進嘴裏。去洗過手,回來繼續工作。

“昨晚我態度不好。”得雨赧然。過來看屹湘釘綴蕾*。每隔一英寸,還要編織幾針,再釘綴。真真是需要十二分的耐心。

過了一會兒,屹湘才說:“別光看,給我紉針。”

得雨學屹湘席地而坐。

屹湘仔細的看著剛剛釘綴好的蕾*,手指撫弄一下。

得雨見屹湘那根線用完,遞上一個去,“最近還好?”

“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

“給我把燈光調一下。”她眼睛有些酸澀感。

得雨給她把伸展燈推近些,看著她凝神專心的對付那一朵蕾*花,針走的飛快,一深一淺,走一圈,抽緊……她的手指纖長,十分的美。

屹湘問:“Josephina還不知道吧?”

“隻通知她禮服出了問題。她原本今天應該趕到的,臨時改了行程。”得雨以為屹湘是在擔心Jose的反應,說:“你放心,Jose是講道理的人,不會吃了你的。”說。她在Josephina身邊工作過兩年,深知Jose的性格。

屹湘說苗得雨你要是說廢話就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她豈是怕事的人。

得雨笑。她有很久沒有聽屹湘用正經的京腔兒“罵”她了——她的普通話水平,還是虧了那幾年跟屹湘同窗,才有機會“普通”起來——她過了一會兒才問:“你還記得那年?暑假我們去旅行,一群人玩兒的都癲了;偏偏最愛玩兒的你,反而獨個兒窩在房間裏畫圖,跟我說要寄出去參賽,都當你是心血**,誰知道九月裏就獲了大獎。你還說,有機會就去Hawkshead定居。Fanny說那兒隻適合養老。你卻說,Hawkshead讓你心裏安寧,很少地方讓你真正覺得安寧。”

“都多少年了,我說的那些,你還想著呢。”屹湘淡淡地說。

“你都忘了?”得雨問。

“沒忘。”屹湘笑了下。便是記得,也……“也沒什麽。”

“還沒什麽?就算別的忘了,Nicolas-Brown設計大獎是誰都隨便能拿的?NB啊、NB!”得雨怪叫。

屹湘“撲哧”一聲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