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支離破碎的夕顏 (一)

葉崇磬走後,屹湘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裏站了多久,又是怎麽回到房門口的。

進門就坐在門廳的鞋凳上,坐了好久。

屋裏有些熱,她伸手在門邊摸著空氣調節器的開關,開了,隻一會兒便又覺得冷的出奇。她走到畫案邊坐下來,團起腿,坐在了椅子裏,看著案上那層層疊疊的宣紙和亂七八糟的毛筆。不期然的嬉笑猛猛的鑽進耳朵裏來,清脆的、柔聲細氣的、無憂無慮的。她有很久沒有想起來這些往事了,那如花的笑靨,曾經是她最美的回憶,也曾經帶來最痛苦的經驗……她收拾起案上這亂七八糟的畫具來,空白的紙扇疊在畫案一角,她看了,取了一把在手上,打開,合上。懶

就那樣直愣愣的看著,此刻紙扇上也浮著淺淺的印記似的,她忍不住合攏紙扇。

身上冷的,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栗……

熱鬧的咖啡館裏,她坐在導師和同學之間。安靜的聽著同學們在討論最新的色彩搭配方案,筆無意識的在筆記本上畫著,胃裏難受的很,好像剛剛吃下去的牛角包梗在了胃竇處。她不停的揉著……一個身影漸漸的移近了。

“湘湘……”怯怯的開口,是在叫她。

她聽到,但是沒動。

“湘湘!”是鼓足勇氣的。

她終於回頭,看到粟菁菁。蟲

從北京追到倫敦,仍然是那句“你聽我說”。

她不想聽菁菁開口。當日不想聽,後來更不想聽。那是因為不管誰說什麽也沒有用了……電話打進她的公寓,她接了冷淡的說我們不用見麵。這次坐在咖啡館裏。當著老師同學的麵,必須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於是她就那麽笑著問:菁菁,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粟菁菁臉色蒼白。是的,菁菁總是臉色很不好。她身體總是很弱。弱的,每當是她跟她在一起,讓矮小的她反而更有保護欲。她一個女子都這樣,何況男人?尤其又是那麽大男人的男人。

她想著心尖兒就發疼。

菁菁說湘湘,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就那麽走了……之後才出了那些事,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可是你不肯見我、聽我解釋一下……

她聽她提到那天,立刻打斷她的話。說我沒想什麽。不用想。我又不是瞎子,看明白就行了,還需要想麽?

她是笑著說的。總覺得心裏再疼,臉上還是得笑著的——菁菁,我不是怪你。不怪你,也不怪他。原本也沒什麽,隻是我突然的闖了回去,是我不周到。他,當時……我們已經不好了。

是的不好了。雖然沒有明確的說結束,但是已經有很久,他沒有主動給她打電話了。

她說我回去要的就是跟他攤牌分手,說清楚以後分道揚鑣,誰也別耽誤誰的好事兒……現在我們就徹底結束了,你也就不要有負擔。其實你們倆也挺合適的……不是,你不用解釋。主要,我也知道,你喜歡他很久了。我沒說破是因為你也從來沒有行動過。而且我以為,你不會。挺可笑的,我憑什麽以為你不會呢?他又不是我的私有物。

菁菁著急的滿臉通紅。說湘湘你沒明白我意思。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說的是,那天不是他主動的,是我主動的,我……

她立即打斷她,說菁菁,董亞寧什麽人我了解。你別替他遮著。那天是不是你主動,我能看出來;就算是你主動了,他也沒拒絕,是不是?

不是的!

什麽不是的?她笑著。好像菁菁說了很好笑的笑話,笑到她眼裏都出了淚花。對著菁菁那急眉赤眼的樣兒,說菁菁啊,你還是什麽也別說了。真的,我跟董亞寧已經結束了,日後你們怎麽樣,跟我沒關係……你和我,也不再是朋友。

說出這句“不再是朋友”的話那麽順溜。順溜的讓她心裏暗暗吃驚。後來想起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恨粟菁菁的。但她總是把這一刻抹掉。

恨菁菁,她不願意。

湘湘,你能不能原諒我?粟菁菁問。看著她,菁菁又說我其實就是想,最後讓他抱抱我。我們當時已經說明白了,我們倆不可能……你原不原諒亞寧哥我不管。我隻問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不能。她很平靜的說。菁菁你是我的朋友,不是路人甲。別人不知道我們,你總該是知道的。我跟他是一回事,跟你是另一回事。賬,各算各的。

我明白。粟菁菁點頭,說我了解你。

她說話說完了吧,沒有別的事,我得回去繼續討論課……

菁菁說你等一下。

她就坐在那裏沒動。麵前的咖啡冷透了。她一直沒碰一下。菁菁看著那杯冷掉的咖啡問她,那天在醫院,我聽到你跟邱伯母爭執,湘湘你老實回答我……

她仰著臉笑了笑,想一下,說你聽到了?

是不是真的?菁菁仔細的看她,麵色嚴肅。

她反問你說呢?

菁菁瞅了她一會兒,說如果是真的,你不該瞞著亞寧做決定。不然你會後悔的。亞寧他隻愛你。

是的。他愛我。在我麵前的時候他愛的是我,離了我,也會臨時愛愛別人。有些事沒親眼看到我就當不存在,可是親眼看到了,你讓我相信他愛我並且隻愛我?老實說,美色當前,我都會忍不住心猿意馬,男人?

她譏誚的笑著。

粟菁菁嘴唇咬的發青。說我這是繞道來的,馬上回紐約。來之前我沒跟亞寧說。我是想跟你求證一下。我覺得我應該跟他說。

那你就說吧……可你覺得眼下他會在乎嘛?在乎我這樣的?菁菁,別操這個心。我不愛他了。都結束了。

她說著便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粟菁菁白皙消瘦的麵孔——她的朋友粟菁菁。最後一次作為朋友坐在她麵前的粟菁菁——她心尖兒已經疼到了不能跳動似的。

粟菁菁也站起來,將她按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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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大家:

今天更到這裏。諸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