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錦帳 (十八)
從醒過來的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比產生尼亞加拉大瀑布的那個落差還要巨大。天堂到地獄的形容並不誇張,是現實的存在。
她清清楚楚的聽著母親用克製和冷靜的語氣跟她簡潔的分析、明白的列明,條理清楚,結果確鑿。才知道母親早就讓她回英國去,前有因、後有果,是不得已而為之,更是勢在必行。她一著錯,讓父母陷入被動。可即便是被動,她仍希望他們能保護她。
憤怒和悲傷,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她對著母親問:“如果我是您親生的,您是不是還會這麽做?”
母親的反應是狠狠的一記耳光,然後抱住了她。
她說對不起,媽媽。
母親握住她的手。
她又說:“別跟哥說。不要告訴他。”她低了頭。皎皎白月一般的愛她護著她的哥哥,若是知道她成了這樣,會怎麽難過,她不能想象。
“暫時不會告訴他。”母親說。
她看著母親瘦瘦的手,“我該聽您的……但是對不起,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能回頭了。您別難過,我會好起來的。”
什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她看到了。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好不好?隻是以後,我是真不能承歡膝下了。”她跪在**,將母親的手合在一起,額頭抵在母親的手背上,說,“他還沒有來……”
他還沒有來。暴風驟雨一般的他。
她親手葬送了自己之後,還要親手了斷她和他之間的感情,以及,聯係。
真怕他說,湘湘我什麽都不在乎,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結果她最怕的一幕沒有出現,卻讓她更加的痛苦……而一次又一次的麵對他和他的家人,終於讓她連一絲奢望都滅了……
母親說過的吧,湘湘,怨我們吧。
怨嗎?起碼是怨過的。
但更多的是怨自己。最不能原諒的,是她自己……
外麵起了風。
安醫生看著窗外,問:“累不累?”
屹湘點頭。
累極了。於是她停止了述說。
安醫生起身,線香早已經燃盡,屋子裏氤氳的還是那淡淡的香氛。落下來的香灰,在香爐的周圍堆成一小撮。她揉了一下,在指尖,澀澀的……她又點上一支線香。
輕煙嫋嫋,讓人沉重的心和意識在瞬間有些被迷惑而產生的輕盈感。
她回頭,郗屹湘已經歪在地毯上睡著了。
她走過去,將屹湘身上那條披肩拉了拉,輕手輕腳的,不驚動她。
哪怕是短暫的,能讓她多睡一會兒也好。
她坐回自己的座椅上,將手邊的錄音設備關掉,拿起筆來,在記錄本上認真的寫起來……
屹湘在睡夢中蹬了下腿,腿有些肌肉抽搐。
安醫生靜靜的看著她,昏黃的燈光下,她麵容上的憔悴被淡化了好些,柔靜美好的很,下巴上的藍痣,給柔靜美好的麵容增加了幾分悲傷,但似乎悲傷也沒有那麽濃了……隻是未來,仍鎖在她緊蹙的眉尖中。那裏,一團陰霾,始終沒有散去。也許,還會加深眉間紋路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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