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雖然覺得,汪瓷生對她提到董亞寧,令她意外。但是董亞寧竟然曾經背著她這麽做……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汪瓷生。

汪瓷生觀察著屹湘的反應,緩緩點頭,道:“當時他的行為令我非常驚訝。筠生跟他私交很好,對他的了解也不算淺,通過她,也通過其他的渠道,我知道了些董亞寧和他那個家庭的很多事情。至於董亞寧這個人,我也跟你母親有過溝通。他也算跟我交過手。別的姑且不提,以商場上的作風而言,用雷厲風行形容他恰如其分,當然脾氣很壞,這是缺點。有件事倒也讓我對他有些好印象——聽說他手上曾經有一個援建項目工程質量不夠過關,他果斷的炸掉重建。”

屹湘默然不語。

在這樣一個時候,她想不出自己要對汪瓷生說什麽。

“好了,我們有的是時間,等你平靜些,我們再談。照你的心意去做。”汪瓷生覺得目前話說到這裏也就夠了,於是囑咐了屹湘幾句好好休息雲雲,便送她下了車。汪瓷生說:“去吧。”

屹湘明白這是汪瓷生考慮到她仍居住在陳太處,提早的將她放下來。汪瓷生未必是怕見陳太,隻是體諒她而已。她疾步離開,走了長長一段路之後,回頭看去,發現汪瓷生也下了車,站在車邊,仍在看著她。見她回頭,汪瓷生輕輕揮了下手。

灰蒙蒙的背景下,她的身影顯得越發嬌小單弱。

屹湘在街口轉了彎。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站定了。望著這靜靜的院落,屋子裏開了燈,從這裏看過去,透過紗簾,能看到陳太正坐在客廳裏,電視機開著,聲音很大……老太太在寂寞的打發著時間。

聽到身後的刹車聲,她回了下頭。

鄔家本從他黑色的車子裏出來,身上也是從內到外的黑,看見屹湘,便問:“怎麽在雨裏站著?沒帶鑰匙嗎?”

屹湘搖了下頭,按門鈴。

鄔家本站在她身邊。兩人誰都沒打傘,雨霧蒙蒙的,沾濕了他們的頭發眉眼,和身上的衣服。

屹湘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禮服,因為在墓地呆的長久,裙擺粘了草葉泥土。和家本褲腳鞋底上一樣,都是紅褐色的。

“你去過Vincent的葬禮?”走在院子裏,屹湘問。

“嗯。我昨天和你提起過。Vincent與我畢業於同一所設計學院,先後師從大匠普約琴科,都拿過普約琴科特別獎學金。從經曆上算,我們是同門。從入行前後算,我們是前後輩。再說,他畢竟是我尊敬的設計大師。當代稱得上大師的,沒有幾位,Vincent算其中之一。”鄔家本看著屹湘那難看的臉色,又說:“其實這些我昨天都和你提過。你是太累了。”

屹湘點頭。

是累了。也確實沒有留意到出席葬禮的都是哪些人。

“你與Vincent這麽熟識,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她說。看看家本,臉色也夠陰鬱的。也許是天起的原因,也許是剛剛參加完葬禮回來的原因,也許還有其他。

家本沉默片刻,直視著屹湘的眼睛,說:“咱們倆,何嚐有過多些機會,安靜的聊聊私事。”

屹湘想,是的,並沒有。

還有些“私事”,是通過陳太那樣激烈的講述得來的。

鄔家本這樣站在她麵前,倒讓她忽然覺得麵目模糊而遙遠起來……這個人,她認識,但絕稱不上了解。或者,她有沒有必要去了解?

鄔家本似乎看出她眼裏心中的念頭,平靜的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跟Vincent平時來往並不多。不過Vincent一定和你說過,51Woo會成為LW強勁的對手。而我,也會超越他。”鄔家本說,站在門前廊燈下,他白皙的麵孔、銀絲邊眼鏡都在發著光。

有些刺目。

屹湘眯了下眼睛,眉輕輕一蹙,說:“的確說過。”

“言過其實了些。我一直把這評價當成是鼓勵。”鄔家本輕聲說。

“並沒有言過其實。Vincent毒舌的時候多,肯誇獎人一句,總像是皇上施恩。但看人是非常準的。他說你可以,就一定可以。”屹湘說。

Vincent……他走了,還有誰來對她毒舌?

“其實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是另外一個版本。”鄔家本抱著手臂。

屹湘看著他這個小動作,漫應著:“哦?”

“當時在DG的酒會上,Vincent有些醉了。他說51Woo也許會超越LW,但LW有Vanessa,那就遲早有一天,會反超51Woo。還說,LW有Vanessa,可保至少20年霸主地位……Vanessa,你知道20年霸主地位這話說出來,在時尚界是怎麽樣的一種狂言和野心吧?”

屹湘聽到這裏,居然笑出來,她說:“這個Vincent……開玩笑不是這麽開的。”笑著,擦了下眼角。

“那時候的確被絕大多數人當成了笑話,因為沒人知道什麽Vanessa。”鄔家本說。

屹湘笑著搖頭,說:“進去吧,笑話好冷,外麵更冷。”她說著,就打了個寒戰。有點誇張,也開玩

笑似的,但她知道,這也是此時她最正常的反應。

陳太來開了門,見他們倆站在外麵說話,忙讓他們進門。

“外麵下著雨,做什麽站在那裏聊天呢?”陳太打開門,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具是一身黑衣,臉上又都有著蕭瑟的表情。

鄔家本對姨母微笑下,說:“又不冷。最近總是下雨。”

“是啊,總是下雨。”陳太看著沉默的進門換鞋的屹湘,問:“你們都來杯咖啡嗎?我剛煮好了咖啡。算著時間你們該回來了。”

“好的,弄一點,謝謝。”鄔家本說。

屹湘坐到門廳的台階上。

她提了換下來的皮鞋,放到鞋架上的時候,轉眼看到那隻大花瓶——當做傘捅的大花瓶裏,幾把用舊的黑綢雨傘斜插在裏麵——她抽了一把出來,抖了抖,剛握住傘柄,就聽在她身後的鄔家本阻止她:“別撐開!

這一聲喊的很高,她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