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轉睛的看著Allen。

“謝謝。”屹湘將Allen放下。莫怡然看向Allen的眼神讓她覺得格外不自在。分明是沒有什麽必要覺得尷尬,可還是特別想早早帶著Allen離開這裏。於是等待Allen擦幹手的過程,忽然變的漫長。偏偏Allen在這個時候變的又格外的仔細些。

莫怡然欠了欠身,先離開了。

Allen扯了扯屹湘,說:“走。”

屹湘低頭,Allen正望著她。她心裏不知怎的就來了一陣慌亂,忙拉了他的手。

他們回到座位上,不一會兒,屹湘就說:“我們走吧?”

邱亞拉正在喝茶,被屹湘這樣冷不丁的說出要走,瞪了她一眼,看Allen。

Allen打了個哈欠,說:“好困。”

“小豬。”邱亞拉笑著戳了下Allen的額頭。看著Allen這新發型,忍不住心裏生出些感慨來。摸摸他的頭。Allen有樣學樣,也伸手摸摸她的頭。

“Mummy,癢不癢?”他問。

邱亞拉這幾天常抱怨傷口生肌,奇癢難耐。

邱亞拉笑道:“本來沒事,被你一提醒反而開始癢。”她特意轉過頭來,把那塊**的頭皮和傷疤給Allen看——Allen先是驚叫,繼而哈哈笑著,勾著她的脖子。邱亞拉順勢將Allen抱起來……屹湘正在侍應生拿來的賬單上簽字,看到姑姑和Allen其樂融融的樣子,筆下一頓,那個湘字寫的就不成樣子了。她低了頭,索性劃掉,重新端正的簽了一遍名字。

“郗小姐?”侍應生看到,小心翼翼的輕聲提醒:“您是不是簽錯了?”

屹湘仔細一看,自己也呆住。

她簽的是“邱湘湘”。

已經有多久,她不曾將這樣三個字連著書寫,她都不記得了。怎麽會在這會兒,鬼使神差的,簽了出來。

“喂,返魂了。”邱亞拉敲了敲桌子。

“哦。”屹湘答應著,將那名字劃掉,再簽了“郗屹湘”三個字。

“神不守舍的。”邱亞拉說。

屹湘收了侍應生交給她的單據,起身跟在姑姑和Allen身後。

董亞寧在邱亞拉經過的時候,站了起來,他並沒有說話,邱亞拉也沒有出聲。

Allen對著他小聲的說了句“Bye-bye”,還特地看了眼莫怡然……

董亞寧的目光停駐在街對麵那輛小車前,那幾個身影先後隱身進了粉藍(顏色?)的小車,過了一會兒,車子啟動,往東向而去。

他仍看著那塊空地。雨落的很急,地麵上的積水被雨滴打的雜亂無章,很快的,又有一輛車子駛來,看到這個恰好空出來的位置,迫不及待的補位……他摸了下頭頂。

“已經走了,就別看了。”莫怡然也已經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董亞寧望著外麵出神,她就隻管自在的吃著盤中餐。此時她盤中就隻剩下配菜,“人家在這裏的時候,幹嘛不理人家?”

董亞寧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並不預備回答莫怡然的問題。

莫怡然當然清楚董亞寧的性子。

她指著董亞寧麵前那動都沒有動過的牛排,問:“你不吃了?”

董亞寧搖頭。

莫怡然便拿起叉子,狠狠的叉在那塊牛排上,直接挪到自己的盤中,動作之迅速,一氣嗬成。

董亞寧說:“再要一客吧。”

“不用。這樣不浪費。”莫怡然說著,將牛排切成小碎塊,往嘴裏送著,說:“你繼續發呆,甭管我……最討厭的就是,現在就算是不喜歡吃的東西,也得往肚子裏塞,胃口還特別的好……要命了。”

董亞寧看著莫怡然。平時也是儀態萬方的淑女,怎麽忽然的性情就能變這麽多?

他琢磨著,心就一沉一浮的。

“那小男孩兒,絕頂漂亮。”莫怡然細細的嚼著牛排,“真恨不得抱過來親幾口。”

董亞寧眉頭皺起來。

莫怡然自顧自的說:“我兒子將來不要太像老吳,不然可就糟糕了……據說兒子都比較像媽,看樣子也不盡然。遺傳密碼這東西太神奇了……”

“莫怡然。”董亞寧慢條斯理的叫著莫怡然的名字。

“咹?”莫怡然翻了下眼皮。

“像老吳挺好。像你這麽碎嘴糟糠的,那還得了。”他說著,拿起手邊的煙盒,想一想,又放下。

莫怡然笑著,將這盤中的東西吃的一點不剩,刀叉一並,心滿意足了似的,看董亞寧又陷入了一種外人很難打破的沉默中去了,不禁也跟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董亞寧,你這是何苦來的。”

董亞寧繼續沉默著。

莫怡然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吃你這塊牛排嘛?”

“……”

“我就且把這塊牛排當成從你腔子裏掏出來的半顆心。就是剛剛,剛剛我眼前,好像噗的一下亮了,很久很久不曾想通的事情,就在剛剛一瞬間,通了。你這個人啊,你這個人……”莫怡然微微的笑著,說:“你這個人,要我說

,真是活該。你身上背著多少本爛帳呢?”

“……”

“可你這麽個爛人,怎麽會這樣……”她拿起手袋來,晃了晃,裏麵的東西輕響。她看著董亞寧的麵容,冷靜的、不帶一絲表情的麵容,說:“董亞寧,你一定要有個好結果。也不枉我待你真心一場。”

“謝謝。”董亞寧說。

“認真一點。咱們都這把年紀了。”莫怡然跟董亞寧說著,一起走出來,似有什麽話沒說盡。董亞寧的沉默冷峻,讓她再難開口。

董亞寧將莫怡然送到車邊,說:“多保重。”

莫怡然回身輕輕的擁抱了他一下。

他擎著傘,站在雨中。

莫怡然身上的清爽青草香,在濕潤的雨中格外的突出。

有很多事他都忘了,但是怎麽跟莫怡然開始的,他還記得。

原因之一,就是這青草香。

青草香樣的爽朗脾氣。當然還有其他的……

屹湘沒想到表姐說的那位急需禮服的準新娘並不著急聯係她。要兩天之後,才在正午時分給她電話。

電話裏的聲音軟糯糯、懶洋洋的,似乎是酣夢方醒。上來先跟她自報家門,說你好,我是莫怡然,曉嶸和你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