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唐記燒鵝

莊重肅穆的氣氛彌漫在別墅的大客廳內,黑白兩色的幕布沉重的低垂。律振飛剛入LK時所攝的照片被懸掛在正中,數根白蠟燭在往其下靜靜燃燒,香蠟繚繞,在照片的鏡框上映出淡淡微芒。

公司的助理依照殷浩的吩咐聯係好了負責喪事相關禮儀的公司,他們迅速又熟練的按照客戶的要求,搭建起了最高檔次的靈堂。平日負責照顧久病的律振飛的一幹看護,早已在殷浩的授意下,跪在靈前,答謝各方吊喪致哀的友人。

“請後天務必參加葬禮。”殷浩在門口跟公司的高管握手作別,目前他的情緒已經平複許多,一切正常,“天色不早了,路上小心。”畢竟律振飛也算他們名義上的董事長,更何況是總裁親自主持,前來吊喪自是應當。

來客們紛紛作別。

最後幾名客人從屋內走出,看了殷浩一眼,卻並沒有和他相握,為首的何老冷哼一聲:“殷總裁,告辭了。”

殷浩眉頭一挑:“你們幾位剛來,這就要走了麽。”不過他的手也收起來,抱起手肘,倒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既然祭過世侄,還留在你這裏做什麽?”何老一行人根本連麵上的功夫都不願跟殷浩敷衍,轉身就走,“你好自為之吧。”傳聞殷浩近年來頗有悔意,不過今日靈前一見,這個野心分子果然冷血到了極點,雙方沒有任何好說的,還是董事會上見真章吧。

立在原地,殷浩頗為無趣地送走了這最後一批來客,回到屋內殷小雅正在收拾客廳,不若平常人家親友守靈的熱鬧,律振飛靈前冷清,殷浩竟然連超度作法的和尚道士都沒有請,也難怪何老一群人憤憤而去了。

不是不願,是不敢請哪。殷浩疲憊地靠在單人沙發上,閉上眼睛揉著額頭,想到下午見到的黑影,對妹妹吩咐道:“累了一天,你們也早些睡吧,這裏有我守著就成。”

“沒關係的,我陪你吧。”殷小雅知道讓哥哥今夜一定會守靈的,忍不住出言關心。殷浩搖頭一笑,剛想說自己沒關係,腰間的手機振動起來,拿起一看,是律振飛舊宅的號碼。

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喂,是我。還在忙呢?”

聞言,殷浩疲憊一掃而空,是他!他拿起電話走向別墅外花園的角落道:“剛剛送走最後一批人。怎樣,房子住的還習慣吧?”

“自己家有什麽不習慣的?”那頭的人輕笑,口氣略帶遺憾,“可惜現在黑人黑戶不敢亂跑,否則還真想去隔壁四周轉轉,也不知道鄰居有沒有變。”律振飛回家之後仔細查看,發現房子的格局擺設和自己空間的房子三年前的樣子差不多,看來殷浩一直都有很好的維護,就是冰箱裏沒有食物,他不得不頂著黑戶口跑去買泡麵,差點被小超市的大媽識破,幸好跑得快。

殷浩略一沉吟,思索道:“你的身份始終要解決,這樣躲在暗處也不是辦法。可惜下午的事情眾目睽睽,無法掉包。”眉頭皺起,頗覺為難,語調很不自信,“不如我們對外宣布你是律振飛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好不好?”

“我媽就生了我一個,哪裏來的兄弟?你當LK那幫老頭子很好胡弄?”電話那頭的律振飛朝天翻了個白眼,“弄不好他們還以為是你玩的什麽花樣……算了,電話裏哪能講清楚。你有空還是過來一趟,我們計劃一下。反正我閑的也快發黴了。”對於一個昨天還在LK集團叱吒風雲的人,突然被金屋藏嬌肯定會不適應的。

殷浩當機立斷,拍板道:“那好你等我,我馬上過來。”明後天還有諸多後事要辦,還有葬禮要舉行,還有禮儀要安排,LK董事長去世還有更多的法律程序要解決,實在分身無暇。律振飛的身份問題宜早不宜遲,最好能在這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搞定,還是今晚上跑一趟好了。

“你現在就要過來?”律振飛聽了有些驚訝,訕訕道:“對了殷浩,我記得你家附近有個唐記燒鵝……”

“燒鵝?”原本聽到對方的口氣,還以為自己被討厭的男子愣了一下,對突然跳躍的話題頗不適應,點頭道,“我家附近是有,怎麽?”

“就這麽定了!”電話那頭的聲音痛快起來,“快幫我買一隻,一起帶過來吧!”天知道他今天隻吃過泡麵,垂涎那個已經很久了!

殷浩滿麵春風地掛上電話,興衝衝地跑進客廳,對殷小雅道:“突然有點事,今晚上就不回來了。你讓傭人們照看這裏一下,明天早上家裏還會有客人,我會盡量趕在他們之前回來的。”

居然連靈堂都不守了?殷小雅抬眼看到哥哥的神色,大為驚訝:“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哪裏?”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唐記燒鵝!”語音未落,殷浩已經衝出大門很遠了。

“叮咚。”雙手捧著燒鵝食盒的男子殷勤地按著門鈴。這撞大宅自從他的主人出事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所幸LK集團總裁聘有專業的保潔人員定期打掃,這裏絲毫不顯破敗。門鈴響起,還是三年來的頭一回。

“刷”木質大門俐洛地打開,律振飛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看著對方手頭的東西,滿意點頭,熱情招手:“快點進來。”

“你等一下。”殷浩把燒鵝遞給律振飛,又轉身去開來的公務用車上取來荷葉雞、酥鴨等好幾種食物,獻寶似的一一放到飯廳桌上,頓時讓人垂涎的香鹵汁水在空氣中彌漫開,或清淡或濃鬱,在空氣中混合在一起,齊唰唰的撲向某個隻吃了一頓泡麵的男子那可憐的鼻翼。

律振飛一轉身,衝進廚房去拿筷子。

搬完熟食,殷浩又變戲法似的,從車倉後麵搬出許多青青綠綠的蔬菜、雞蛋、啤酒、雪糕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入冰箱,這大晚上的,也不知他從哪個超市買來的。等他忙完,轉身卻發現律振飛已經在飯桌上擺好兩雙筷子,熟食分類放入碗中,坐在桌旁朝他招手。

共進夜宵啊?殷浩的心不爭氣地一跳,幸好臉上還掩飾得住,沉穩地走到律振飛身旁坐下,笑道:“今天從早忙到晚,還真沒空好好吃飯,到真是餓了。”

大開的飯廳吊燈下,律振飛把對方看得清清楚楚,模樣倒是帶著奔波一天的疲累,不過眼睛閃亮,可見精神很好,心中倒也安定許多,也不枉他豁出去一吻。律振飛借花獻佛地拿出對方帶來的啤酒:“正好陪我一起吃,你那頭還順利吧?”這個曾被自己視為魔鬼的男人,其實也隻是個普通的男人啊。他雖然冷傲,雖然狷狂,但也會疲憊,也會沉睡在白色小野花之下——想到曾經的黯然神傷,律振飛越發不願再次犯錯。

看著對方那張關心自己的俊朗麵容,殷浩的心又不爭氣的使勁跳動,激動地隻想把對方擁進懷抱,卻又不敢冒失,強自按耐下激**,啞然道:“沒有問題。不過上午警方找過我,說秦天可能還不死心,會再次找我報複。”

“怎麽?他還準備把我們都幹掉?”律振飛失笑,手上朝燒鵝進攻的筷子並沒有停,他實在饞壞了。

“來,吃這個。”殷浩又夾了幾塊食物放進對方碗中,“從LK高層淪落為囚,在監獄中又不知受了多少罪,心中憤恨是一定的。警方根據現有的線索分析,他可能很快就要找我麻煩。”

律振飛從善如流地使勁埋頭吃飯,飯碗裏小山一般的堆積物卻越對越高,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眉頭皺起,把碗裏的東西一塊塊丟還給殷浩:“這可有點棘手,他在監獄中說不定認識了什麽三教九流,如果有qiang的話……”沉吟片刻,無奈道:“你還是把你那幫子狗腿保鏢帶在身邊比較保險。”

所謂狗腿子保鏢,正是當年殷浩雇傭來囚禁律振飛的手下,這些家夥看守無力反抗的可憐男子滴水不漏,殷浩遇險的時候卻一個都不在,雖然律振飛還是覺得靠不住,不過聊勝於無。

殷浩心中一暖,嗬嗬一笑,夾起碗中被振飛丟過來的食物就啃——這也算是振飛給自己夾的菜吧?更沒想到振飛居然從容地提起那幫“狗腿子”,口氣還十分關心自己,頓時心情大好:“不用擔心,既然警方找上我,我已經和他們商定了完全的策略,現在我們隻需要稍加變動就可以解決一切難題……”說著,俊臉上配合著露出陰險笑容,“來,聽聽我的計劃如何。”

訝然地看到對方突然出現的反派表情,律振飛額角一抽,老天,他怎麽忘記了眼前這個看似溫存的男子其實是個名副其實的陰謀家……看來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他。

“洗耳恭聽。”律振飛幹脆地舉起啤酒罐,兩罐酒在空中交碰,激起水花。

咣啷啷……地上已經滾落了近近二十個啤酒罐,殷浩發現對方手中的酒又空了,轉身去拿,卻發現帶過來的酒已經被兩人喝光了。

“咦,酒喝沒了麽?”律振飛的腦袋也湊到冰箱前麵,跟著查看。

殷浩回頭,對方微醺略紅的俊容近在咫尺,眼眸卻依舊清明閃亮,靠得那麽近,他幾乎可以觸到他的呼吸,偏偏對方俊臉上坦然又隨意,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正人君子模樣的在自己的眼中是多麽地囧囧——把他灌醉,然後弄到**去,接著撲過去啃啊啃啊啃——這是他原本的計劃,野心家心頭的惡魔急速地跳動,看向對方的目光也熾熱起來。

仿佛對前者的熱情的目光毫無所查,律振飛失望地拍拍對方肩膀:“算了,真的沒有了,不喝了。”又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有些意外地道:“咦,居然喝酒喝到這麽晚。你明天還有一堆事情,早點休息吧。”言辭清楚,思路清晰,絲毫沒有喝醉的跡象。

好機會!殷浩大喜,今夜可是大良機,野心的大狼目光中滿是垂涎,笑容誠懇地使勁點頭。

他以為他看不出來麽?律振飛不動聲色地微扯嘴角,立刻親切狀地關懷道:“酒後駕車不安全,恩,今晚就睡客人房吧,別回去了。”哼哼,想他縱橫商場,早就把酒量練上去了,如果現在連殷浩都拐騙不了,還混什麽LK總裁。

“哦,那我去睡客人房。”大灰狼跨下肩膀,失望地歎息一聲,他明明記得以前振飛半杯酒下肚就醉得天昏地暗,任由擺布,沒想到現在居然十多罐都沒能潦倒他,看來今晚親近的計劃困難重重。

“恩,你快去吧,我先收拾一下桌子再去睡。”律振飛挽起袖子,準備收拾,平日也就罷了,可這房子他已經收拾了一下午,現在看著一桌杯盤狼藉,還真不順眼。

“哦,這些東西我來,你去睡就好!”出於大男人保護囧囧,殷浩把手一揮,自告奮勇地獻殷勤。

“那好,桌上的你慢慢收拾。別忙太晚,明天還要去公司。”律振飛立刻從善如流地跑了,還朝對方心情愉快地揮手晚安。

大男子心態的殷浩完全沒有中計的覺悟,反而心甘情願地做起了家庭婦女的家務工作,奈何這些事情,實在不是這位以酷傲著稱的冷俊總裁所擅長,收好亂糟糟的碗筷放到廚房去洗,卻找不到洗滌劑,湊活用冷水衝涮一番,大塊的食物殘渣卻堵塞了排水管,水嘩嘩的趟了一池,混合著碗筷的油膩,粘呼呼地漫上來……

“哦,該死的。”殷浩頭大,眼前的情況讓他非常鬱悶,偏偏大灰狼一樣敏銳的耳朵還聽到隔壁的聲音——同樣是嘩嘩的水聲,不過卻是律振飛洗澡弄出的動靜,想象一下對方那挺拔健康的身體,現在氤氳在水霧中,像蝦米一樣通紅……可憐的殷浩被自己的想象搞得心猿意馬,然而殘酷的現實卻是他隻能蹲在廚房用筷子捅水管,弄了半天毫無效果,倒把身上的名牌西裝也搞得水油淋淋,實在是幾欲抓狂,苦悶非常。

隔壁的水聲已經消失,殷浩又整了十分鍾,還是對一池油水中的碗筷無從下手。罷了!欲求不滿的男人徹底絕望,放棄了主婦的工作,就讓它們泡一晚上吧!可憐今夜他孤床冷枕,實在提不起熱情和碗筷奮鬥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