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詞忙活了大半夜,一大早又得匆忙地趕去公司。

她靠在公車的把杆上吃著早餐,睡眼惺忪地望著前方的移動電視,娛樂新聞報道了一些明星的周邊事件後,開始播放幕合集團的動向。

“幕合集團近期收購了力財公司,將產業擴大至餐飲業……一月前邵非言上任,與其父邵青岩完全不同的作風,顯然在效率方麵,青出於藍勝於藍……”

邵非言?哦,她記起來了,一個月前公司好像有培訓,還有剪彩發布會什麽的,確實有換總裁這麽回事。不過和她關係不大,員工講座培訓之類的,她忙著補覺。倒是一公司的花癡女,天天在議論這個話題。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她接起,懶洋洋地開口:“喂。”

“差兩分鍾就遲到了!你快過來啊!”葉詩白的聲音傳了過來:“剛才人事部下發的最新通知,今天邵總要來巡查!”

“巡查?”蘇詞咬了口手裏的麵包,看了看時間道:“抽什麽風……我馬上到。”

“誒!記得把工作服穿好!別把你那件七分袖穿來啊!”葉詩白囑咐道。

“……晚了。”她已經穿了。

大熱天的,也就隻有幕合集團這種從總裁變態到經理的公司會讓員工穿著長袖上班,所以她就在袖子的地方稍微做了改動……加寬了一點——通風,剪短了一點—納涼。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什麽!”葉詩白吼道。

公車到站,蘇詞下了車,無所謂道:“沒關係啦,那麽多人一起站著,總裁怎麽可能注意到我的袖子,沒關係的--我到了。”

時間剛好,她掛了電話刷了卡,卡在了八點五十九分五十七秒。

走進去後直接上了樓,電梯停在了九樓。

葉詩白一見她來了便站了起來,在看見她的穿著時咬了咬牙,“你待會藏在後麵幾排,讓高的人給你掩飾一下,萬一總裁看見你了,你就把手背在後麵,聽到沒?”

蘇詞點了點頭,往椅子上一坐,歪在一邊。

葉詩白念叨的勁又上來了,推了推蘇詞道:“你能站直了說話嗎?坐姿也稍微注意些,沒骨頭似的……”

“行了,我昨天晚上送我媽去醫院,累著呢……”蘇詞嘟喃了兩句,起身找吃的。

“醫院?!”葉詩白皺眉:“你媽又出什麽事了?”

“抑鬱症患者還能出什麽事。”蘇詞聳肩,找到了放在桌角的一包糖,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得給你媽找個看護。你天天上班也沒時間管,再遇上那個蛇蠍美人讓你加班怎麽辦?”葉詩白說到“蛇蠍美人”時,朝部門經理的辦公室輕輕抬了抬下巴。

蘇詞斜了她一眼,開口笑道:“我還有閑錢請看護?”

葉詩白被堵了一句,歎了口氣。幕合的員工工資都不低,但蘇詞的媽媽每個月要住院、買藥,除去這些再加上基本的吃住,她確實沒有其他的閑錢了。

表情一變,葉詩白扯開話題,壓低聲音道:“誒,你知道嗎,我剛收到的消息,邵總今天第一個巡查我們部門……”

“為什麽突然巡查?”蘇詞漫不經心地往嘴裏丟糖。

葉詩白也順手拿了一顆塞進嘴裏,“鬼知道,大人物的想法我們怎麽會懂?不過邵總真的帥瞎我了!今天娛樂報紙登

出來他在醫院的照片,這些狗仔越來越靈了,去趟醫院也能作為話題……”

蘇詞用鼻音嗯了一聲,眯著眼睛閉目養神。

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葉詩白再次將她搖醒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三十分了。

“準備一下,馬上來了。”葉詩白道。

蘇詞一晃神,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

葉詩白是這個公司所有小道消息的十字路口,人稱“萬事通”,上到老總裁在外麵養的情婦生了個孩子是男是女,下到保潔阿姨的孫子上的是哪所小學,隻要你能發問,她就能回答。

所以葉詩白的消息一般是不會錯的。

辦公室裏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整理起衣領和袖口的褶皺,列成了四排,站在大廳裏。

蘇詞耷拉著腦袋站在第三排的角落,絕對不起眼的位置。她將手往背後縮了縮,盡量不讓人發現她的清涼版工作服。

幾個男同事極為殷勤地幫她擋著--別看蘇詞溫柔如水的目光和標準美人的長相,那根舌頭上黏滿了毒液,幾句話就能把你逼上黃泉,是公司裏排行第二的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人物。

第一嘛……當然是辦公室裏那位蛇蠍。

“你們都低著頭看什麽?”清亮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出來,由遠及近,“抬頭挺胸!能有點精神嗎?!”

葉詩白在蘇詞的身邊冷笑著:“邵總不來的時候,她可從沒有注意過我們的精神。”

蘇詞沒有接話,打了個哈欠。

“蘇詞!你在幹什麽?!”女人走了過來,眼睛眯著,“你有脊梁骨嗎?知道怎麽挺胸嗎!”

蘇詞聞言,挺了挺胸,但一臉沒睡醒的表情還是惹怒了來人。

“餘總,她家昨天出了點事,一個晚上都沒睡……”葉詩白開口解釋。

“問你話了嗎?”餘冰轉頭厲聲道:“看看你自己什麽樣!還幫別人說話?”

葉詩白閉了口。

蘇詞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電梯門突然開了,所有的人在一瞬間站直了身子,餘冰的表情也突然從狠厲變為了溫柔,轉換得十分自如。

“邵總!”大家演練過一般齊聲叫道。

這麽快就來了?

蘇詞立刻縮了縮身子,前麵有人擋著,看不見來人。但隱約聽見很多腳步聲在動著。她有些擔憂。

新任總裁氣勢也太強了……萬一看見了她的袖子炒了她魷魚,這個月的住院費怎麽辦?她想了想,將手背在了身後。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盡量鎮定地抬著頭,眼神垂向地麵。

“都到齊了嗎?”低沉清冽的嗓音。

蘇詞在那一瞬間仿佛聽見了空氣中奏響的那曲大提琴協奏,有些晃神……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她睡糊塗了嗎?

不詳的預感直衝頭頂,她可是從小能在一堆上樓的腳步聲中準確分辨出爸媽和奶奶的並迅速關掉電視擺出作業的神耳,更何況那樣的聲音聽過一次就很難忘啊……

不會的不會的,蘇詞安慰自己。

那個男人昨天傷得那麽重,連手機都拿不了還在耍帥,今天肯定躺在**疼得喊媽媽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都到了。”餘冰略帶激動地控製著自己的聲音,身子朝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身子貼去,“我特意一大

早就讓他們在這等著……非言……”

“餘經理,注意稱呼。”一個男人將餘冰一擋,開口道。

餘冰有些尷尬道:“嗯……邵總,你看看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腳步聲朝她的方向來了,輕微的鞋跟觸地聲,一切都與昨天的場景重合。

她記得那個男人走路時也是這樣,聲音細碎而堅定……

葉詩白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看餘蛇蠍今天穿的小v領有多低!要不是她爸幫忙,這種女人怎麽可能進得了幕合。”

蘇詞無心再聽,因為她掐指一算,預感自己命數已盡。

“你,出來。”男人的聲音響在了頭頂。

蘇詞抬頭,正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的桃花眼。

大劫,大劫啊……

“邵總早上好。”蘇詞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步,雙手仍舊背在後頭。

“嗯,早上好。”邵非言接了一句。

隨後整場都陷入了漫長的等待和尷尬中。邵非言不說話,自然就沒有人接話。蘇詞也沒有再動作--她站的比任何時候都直,說實話她活了這麽久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脊梁骨可塑能力這麽強,能屈能伸啊……

“手拿出來。”邵非言再次開口,無異於世界末日。

這個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見過蘇詞的袖子,一聽這話都繃緊了神經--邵總要是見到那樣的奇觀,會不會罰他們整個部門的獎金啊?

蘇詞頓了頓,不情願地將手緩緩伸了出來,放在了邵非言的麵前。比正常工作服寬了一倍的袖口……比正常工作服短了一截的袖口……袖子上還濺著兩滴已經幹了的血,是昨天不小心蹭到沈莉的手腕時留下的。

“不錯。”邵非言帶著笑意的話語傳了過來:“袖口上繡的梅花一看就出自名家。”

蘇詞咬牙,忍住將這個男人碎屍萬段的衝動--他根本就是在重複她昨天描述他衣服的話!

接著她聽見那個聲音道:“這個袖子的設計不錯,夏天確實炎熱,把這件拿到工廠去,以後的夏裝工作服都按照這件來。”

蘇詞一愣,沒想到這麽輕鬆躲過一劫。

“昨天沒睡好?”邵非言破帶曖昧地問道。

根本就有無數的關卡在後麵等著她……前路漫漫,蘇詞憂傷地望著地麵,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邵非言的問題。

所有人崇拜的目光都集中在邵非言的身上,感歎總裁真好啊,還關心一個小員工的睡眠質量。真親民啊,真溫柔啊……

餘冰走了上來,瞪了蘇詞一眼,轉頭對邵非言柔聲道:“邵總,擅自改工作服的事情我會處理的,她剛進來半年,年紀輕不懂事……”

“餘經理,我記得我剛才已經處理過了。”邵非言微笑:“員工用行動指出公司製度的不合理之處,應該予以嘉獎。”

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第一人。

餘冰一噎,到底是有些驚訝。她與邵非言相識多年,從沒見過他這麽好說話。

邵非言往前走了一步,蘇詞立刻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

他笑了起來,“至於嘉獎……午飯時間到我辦公室來領。”

“總裁!”蘇詞立刻抬頭,義正言辭:“為公司獻出綿薄之力是每個員工應該做的!我不要什麽嘉獎!”你當我傻啊,到你辦公室之後還能活著回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