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少康看葉夕隻是看著他,卻不說話,就深深籲出一口氣,想著往事,才幽幽說了一句:“他們就沒有把我當兒子看,我隻是他們變強大的一個籌碼。我為什麽會成為廢人?都是他們的錯,他們隻是急功近利地逼我練練練,從來沒有顧忌到我的感受。等我走火入魔成了廢人,蕭啟興那個老家夥居然對我不聞不問,說什麽給蕭家丟了臉。好啊,那我就丟給他看。”

葉夕看著蕭少康,覺得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隻孤獨寂寞的小獸,充滿了哀怨和頹廢。奇特的是,他又有一個飽滿健康、充滿生命光澤的身軀,矛盾又糾結。

她十分理解這個年齡的小孩子,正處於狹隘衝動的時候,並不理解世事,偶爾耍耍個性,以為自己多麽憤世嫉俗,不過是少年輕狂。

而蕭少康不僅僅是年少輕狂,還有多年積累下的陰影。一個人,心中的陰影越積越多的時候,他心中必然會有仇恨、暴戾、玩世不恭。

所以,葉夕十分同情蕭少康,歎了口氣,才說:“你是被不如意的東西蒙蔽了眼睛。在我看來,至少你母親還是十分愛你的。若是能早日離開這裏,你一定要好好孝順母親。總聽別人說什麽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卻沒有機會看到自己的父母。”

蕭少康臉色暗沉,他最煩別人教導他要孝順父母什麽的,直到葉夕說出最後一句,他的臉色才好一點,轉頭仔細打量葉夕,原來她真的是個孤兒,還以為是父親編的理由。

“反正我最煩他們,我唯一的憾事就是生在了蕭家。仔細想來,我母親隻不過是一個瓦罐,我是借她肚子住住而已,把握倒出來了,也就和她沒有什麽關係了。蕭啟興呢?我也隻不過是他一時情迷意亂種下的孽種而已,否則他也不會那麽討厭我。哼,孝順他們?簡直是笑話!”

蕭少康覺得說出來這一番話真是痛快極了。這些話憋在心裏很多年,從來沒有機會說出來過。可是,對著葉夕,他就這樣無遮無攔地說了出來。

葉夕看著蕭忘歸,隻覺得他很可憐,像個迷路的小孩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是自己看得太清楚了?還是蕭少康太久地迷失了自己?既如此,也隻有讓他自己親自感受一番了,有些人,隻有真正經曆了,才會明白。

“算了,我不和你這個小孩子一般計較了,有些話說了你也不懂。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民以食為天,吃飯才是人生的一件大事。”葉夕聽到門開了,一股飯菜的香味飄了過來。就翩翩然坐到了院子裏的石凳子上。

蕭少康沒脾氣地搖搖頭,被一個小丫頭說自己是個小孩兒,真是被葉夕打敗了。不過,他認真想了想,自己對葉夕,還真是從來沒有贏過。

石桌山過四菜一湯,有葷有素,搭配地十分合理。葉夕剛想嚐一嚐。被蕭少康攔住了,他看著銀環說:“你先來吃幾口。”

銀環哭笑不得,這小公子還怕自己被下毒嗎?

葉夕哈哈大笑起來,把蕭少康笑得有些發懵,就一直盯著葉夕看。

葉夕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才停了笑:“看什麽看,看我長得神清氣爽,看上我了?”

這話一出,一旁端菜來的銀環和另一個丫鬟忍不住捂嘴憋住了笑。

“我們現在的境況,小心一些有什麽大錯?”蕭少康才發現葉夕比自己這個“小霸王”可厲害多了,隻好低聲附耳說道。

“把心放到肚子裏吧,咱們都到這個地步了,若是想讓咱們死,他們何必費心思把咱們抓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葉夕安慰地拍了拍蕭少康的肩膀,也不避諱這裏的丫鬟們,就這樣直直說了出來。說完又大大咧咧地吃飯喝湯。

蕭少康嘴巴扯了扯,拿葉夕沒辦法,又覺得葉夕說得在理,忽然覺得自己以前敗在葉夕手裏,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撓撓頭,也隻好開始吃飯。

始星南飛出去很遠,才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嘴都有些累了,才停下。他從來沒有這般痛快地笑過了。父親說要讓自己多多了解了解那個葉夕丫頭,才好騙她說出仙本的下落。隻是這兩日看來,這個丫頭實在有趣得緊,也聰明地緊,想騙她?得需要費一番心思的。

蕭少康吃了兩口,覺得飯菜難以下咽,就不想再吃,一臉苦相:“我看這天下大概也沒有人能超過你的廚藝了。”

葉夕咽下了嘴裏的飯菜,才慢慢說道:“你啊,就是個被慣壞的小少爺。咱們都這般情形了,你還挑三揀四的。先把肚子管飽才是正道啊。”

蕭少康不想吃,放下筷子走了。

葉夕才不心疼他呢,對於這樣天天錦衣玉食的人,不想吃就由著他,餓一餓下次就好好吃飯了。

“你們公子是這裏的主人嗎?他住在哪裏?”葉夕覺得,天天坐以待斃也不是事兒,覺得主動出擊。

銀環和另一個丫鬟對望一眼,都搖搖頭。

這兒的規矩倒是挺嚴格的,葉夕心裏歎了口氣,隻好換了一種問法:“給你們公子帶個話兒,後晌了請他去找我一趟。謝謝!”

吃完了,衝和蕭少康的屋裏大喊一聲:“我回去啦,明天再來看你!”等了兩息,看蕭少康沒有回應,也就不再等他,徑直跟著銀環他們走了。由丫鬟們帶著回到了之前的院子。

葉夕站在門口,特意左右張望了一下,周圍的景象都一模一樣,怪不得會迷路,看來是高手做的一個有迷幻作用的大結界,要不然就真的有什麽機關。總之這裏的主人定然是個謹慎之人。

葉夕沒有進屋,站在那棵桂樹下,撫摸著樹幹,感受著樹本身的生命,此時隻能想做一棵樹,隻要長著就好了,不用考慮那麽多煩心的事情。

始星南過來的時候,院門開著,過了影壁,就看到葉夕那瘦弱的身影在樹下落寞孤寂,那一瞬間忽然好像看到了自己,心中一動,目光閃動了一瞬,就恢複了平時溫文爾雅的狀態。

葉夕聽到腳步聲,猜著是始星南了,所以回頭看他的時候,臉上也恢複了平靜。

“昨晚的曲子你吹得很美!”始星南見到葉夕,沒有假意地客套或者裝傻,而是真心讚歎葉夕。

這有些出乎葉夕的意料,這既是一種表示善意的方式,同時也說明這始星南是個有城府的,絕對不能小瞧了去。

葉夕不說話,看了始星南一會兒,才主人家似的,請始星南入座。“你為什麽會住在這個奇怪的地方?”

始星南剛才被葉夕盯著,隻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中溢了出來,心裏有了奇異的輕鬆,渾身都覺得舒暢。他趕緊使自己快速平靜下來。坐下的一瞬,他放出精神力,探查了一番。這個葉夕的確沒有任何精神力,才稍稍有些放心。

始星南淡淡笑著:“我隻是寄住這裏的一個遊方大夫。說白了,是被軟禁在此的。之所以那些下人們喊我一聲公子,全是因為這裏的主人的命令,說是要把我像主子一樣伺候著。”他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全因我的醫術能為他們煉製丹藥,才有這樣的優待。”

葉夕看他臉上的無奈不是假的,但是經過了蕭忘歸騙自己的這一次經曆,她已經不完全相信眼睛看到的,所以不能判斷這無奈是不是因為他口中所說的事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確有自己的傷心事,既然能在她麵前無遮無擋地表現出來,還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

“煉製是什麽丹藥?是為了救什麽人嗎?”葉夕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軟禁在此。

始星南心中微微驚訝,沒想到葉夕這麽快就找到了事情的關鍵,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他釋然一笑:“你猜得不錯,玉龍宗宗主的女兒患上一種奇特的病,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奇特的病,現在也隻是做了一些治標不治本的丹藥為她續命。我還在研究如何為她除根。”

是這樣嗎?那為什麽非要把我也抓到這裏呢?難道一開始那玉龍宗去找爺爺和古蘇兒,就是為了要救宗主的女兒嗎?可是,這和玄奧訣有什麽關係呢?難道玄奧訣還能治病嗎?真是荒謬!

始星南看葉夕不說話,就用精神力試著探知葉夕的想法,這一探,他心中滿是驚訝,居然探不到葉夕任何的心言。按說葉夕沒有修為,隻相當於一個普通人罷了,怎麽會看不出一點心緒呢?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葉夕。

始星南當然不知道了,葉夕本來體質就不同旁人,又練了玄奧訣上的東西,別說他了,白澤都看不出來葉夕心中所想。

始星南畢竟有城府,沒有把心中的那一點驚詫表現出來,而是微微笑著問道:“莫非姑娘你也會醫術不成?”

葉夕擺擺手:“我哪裏會醫術?隻是會做些小菜罷了,說白了,就是個廚子。真不明白,那個什麽宗的抓我來幹什麽?”

這麽小的年紀,居然反應這樣快?還能敷衍地像真事兒似的。如果始星南不知道葉夕的來曆,還真以為玉龍宗抓錯了人。

始星南溫柔一笑:“既如此,你也不要擔心,這裏是離心島,能到這裏來的人,雖然逃不出去,但是在宗主的眼裏也是極其難得的得用之人。想來你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我來這裏也好幾年了,對這裏很熟悉,要不我帶你到處走走?”

葉夕從始星南的表情裏沒有看出任何不正常的神態,有些奇怪,為什麽他所有的事情都精準地表現出該表現的神態。聽他這樣說,心裏暫時放下這一點不明白,笑著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