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大爺的,黑心小老板!”

宋楚低聲咒罵著,心裏早早的問候了老頭祖宗十八代無數遍。

老頭帶人做的都是苦力活,如果隻是苦力,宋楚也沒意見,不但苦力而且還臭。宋楚現在肩上正挑著糞桶招搖過市……苦點、臭點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老頭太可惡了。

為什麽每次都是在挑完糞桶再吃飯呢?不為什麽就不能吃完飯再挑糞桶呢?

老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是誰,挑完糞桶惡心的要命,分量總會小下來的,嗯,這樣可以節省不少開支呢。

天剛剛放出青白,宋楚裹著一身破舊的衣服,這是挑糞桶專用的工作服,肩上擔著糞桶,鼻孔裏堵著兩團紙團,側著身子過市。

清晨長街上人少,偶爾幾個人遇到宋楚也是急忙捂著鼻子躲開了。宋楚心中更火,自己累死累活的卻隻拿一個大錢,憑什麽做一樣的工作,別人可以拿三個大錢啊!當然了,老頭也曾經笑眯眯的答應自己,如果幹滿三個月,自己的工錢也會漲到三個大錢。

“駕,駕……”

宋楚正低著頭心中不滿詛咒老頭,迎麵衝過兩匹駿馬。宋楚是橫穿街道,駿馬是直穿街道,宋楚一驚,急忙閃躲。兩糞桶雖然沉重,可是宋楚一身的力氣,卻是絲毫沒有吃力。

騎馬的人見到宋楚突然出現在街口也是一驚,急忙拉住駿馬韁繩。“嘶嘶……”一個急拉,駿馬前身翻騰抬起,停住了腳步。

宋楚猛地搖擺扁擔,恰恰躲過奔來的駿馬。如果宋楚挑的是別的東西,也就沒什麽了,可是宋楚挑的是糞桶啊!扁擔搖擺晃動,糞桶跟著飛轉起來,“啪啪啪”兩隻糞桶的貨呼啦的甩了出去,頓時糞便飛濺,有的甩到了街上,有的甩到了牆壁上,有的還甩到了宋楚自己身上,咳咳,最多的當然是甩到了駿馬還有騎馬的人身上。

一股惡臭頓時彌漫在街口,宋楚都忍不住想吐,這味太難聞了。

宋楚剛要道歉,突然後麵的另一匹駿馬飛馳而來,“大膽!”一聲嬌喝隨著駿馬而來。宋楚也來不及道歉了,急忙再一個轉身又是躲過第二匹駿馬。

“嘩啦……”

剛才一幕又一次的上演了……糞便再一次飛濺四射,真叫個防不勝防啊!

第一匹均馬上的人剛剛抬起手本來想說“算了”,結果沒說出口,又是迎麵而來的飛濺。

“呃……嘩……”

“呃……嘩……”

前後兩匹馬上的人紛紛下馬惡心吐出,跑到街道邊上弓著腰使勁的吐啊,都快吐出苦水來了。宋楚雖然也惡心,可是經過這幾天的摧殘式的適應,已經能忍住不吐了。

“沒事把,實在不好意思。”

宋楚見到這種情況,隻能硬著頭皮上前道歉。自己體驗過這種滋味,自然知道現在這兩人的感受,那是一個苦不堪言啊。並且,看來兩人的打扮,都是錦衣玉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肯定沒有這麽刺激的體驗啊。

“我幫你擦掉……”宋楚是誠心的道歉,既然誠心,自然要動手了。隻動嘴,不動手,哪裏算得上是誠心啊,嗯,至少宋楚是這麽想的。

宋楚大手擦向前麵那人肩頭的一點黃物,大手一觸到那人的肩頭,那人立即回頭。宋楚是好心,可是忘了自己的手上似乎也不幹淨啊,而且還帶了黑乎乎的手套。

“呃……嘩……”

本來已經不吐了,回頭正好看到宋楚的大手抹在自己肩頭,還散發著這麽強烈的味道,那人立馬又吐了起來。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誰麽!”另一個人喉間鼓動,忍住翻上來的吐意喝道。

這是誰?宋楚也很想知道這是誰。

折騰了一陣,兩人終於嘔吐完成了,可是衣服也沒法穿了。

“要不你穿我的吧。”宋楚眨眨眼,就要脫下自己的衣服遞給兩人。

“算了。”兩人本來停下的嘔吐,看到宋楚的衣服,聞到上麵的味道立即又有了反映。咳咳,挑糞桶的工作服,你說什麽味道啊。看到兩人的反映,宋楚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沒別的意思,老子是窮人,就算得罪了你們,對不起,道歉可以,別訛我。

宋楚也是小心起見,看這兩人的樣子也不像是訛人的。隻不過,人生就像巧克力啊,你想不到的滋味總會送到嘴邊。宋楚還真被訛上了。

錢無所謂,大把大把的多的是。可是問題的關鍵不是錢啊,是現在這個時辰,有錢也沒人賣啊,整個青陽城的店鋪就沒有開門的。難道要等到店鋪開麽?那自然不行,先不說這身衣服穿在身上多麽難受,就是帶著這種味道的衣服去店鋪,丟不起那人啊!

“我不管,你去弄兩套幹淨的衣服,要不然沒完。”後來的那人瞪大了眼睛,逼視著宋楚,生怕宋楚跑了。要是宋楚不想辦法,丟不起這人啊!

該吐的都吐完了,到說話的時間了。宋楚打量著兩人,先前的那人是個年輕公子,柳葉眉,丹鳳眼,眸如晨星,臉如敷粉,一襲的淡黃色長衫,俊俏絕佳的公子哥。另一個也是粉麵紅唇,瓜子臉,柳眉稍稍上翹,相貌絕佳的女子。

女子?當然是女子。雖然是一身男裝打扮,可是剛才一開口,宋楚就聽出這絕對是個女子。男人和女人的聲音是不同的,這個裝不了。女子以為模仿男人的聲音很像,可是在男人麵前,一說話照樣能聽出個公母來。這個是說不清的事情,沒有什麽道理可講。

一男一女?宋楚更相信這兩位都是女的,應該是一主一仆。既然是女子,穿著這身衣服見人的確不太合適。宋楚眨眨眼,眼珠子咕嚕一轉,笑道:“好啊,既然這樣,我就幫你們。隻不過你得先等我一會。”

“不行,你跑了我們怎麽辦啊。”瓜子臉說道,一旁的淡黃衣也是有些不信任的看著宋楚。

宋楚指了指糞桶,說道:“我得做工啊,做不了工老板要罵的。”

“做什麽工啊,不就是錢麽,我給你。”瓜子臉掏出一包銀錢,沉甸甸的一包啊!從裏麵拿出幾塊碎銀子交給宋楚。

宋楚看著一包銀子,心中一喜。手裏惦著碎銀子說道:“這個,不好把,你給的銀子雖然好,可是……我做工可是長遠的活計啊。”

“算了,算了。”瓜子臉又掏出幾塊碎銀子,“這下夠多了吧,夠你一年的工錢了吧。”

宋楚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大姐啊,說話能不大喘氣麽!一開始說算了,宋楚還以為不用自己了呢,豈不是銀子賺不到了,給嚇了一跳。嗯,原來是虛驚一場啊。

宋楚惦著銀子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銀子是夠了,可是……可是做人要誠信啊,既然做一天的工,我今天就得把工做完吧。”

做人要誠信?瓜子臉忍不住咬牙吐出兩個字,“刁民”在她眼中,宋楚就是一個又窮又貪便宜的典型刁民。

“把銀子都給他吧。”一旁的淡黃衣說話了。淡黃衣開口,瓜子臉雖然不樂意,還是把整個一包銀錢全部給了宋楚。

“謝了。”宋楚掂掂沉甸甸的銀錢,忍不住笑的像花開似得。

“砰……”宋楚一腳踢翻地上的糞桶,好你個黑心小老板,我忍你很久了!嘿嘿,糞便弄髒了街道,你就等著官差狠狠的罰你吧!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宋楚是個誠信的人,自然要把事情辦好。

宋楚帶著兩人左轉右拐的來到一處大院外,宋楚指了指院子,說道:“院子裏什麽衣服都有,看我給你們弄一身好的。你們稍等片刻。”

“不行,你要跑了怎麽辦,我們把錢都給你了,你要跑了,我們不是虧死了。”瓜子臉立即登起眼睛。

宋楚眨眨眼,人家對自己不放心啊!宋楚說道:“好啊,既然這樣,你和我一起去吧,這樣不怕我跑了吧。”

“不行,你是要去偷東西,我們怎麽能偷東西呢。”瓜子臉猶豫起來。

事情比較難辦啊。兩人都是自持身份,不肯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要是兩人肯偷,那也用不著宋楚了。可是讓宋楚自己去,又實在信不過這個刁民啊!

宋楚一攤手,做出無奈的表情,“既然這樣,我也沒辦法了,要不我把錢還給你們吧,我不幹了。”

撂挑子?宋楚一說不幹了,兩人頓時秀眉蹙起,眼前這身衣服是沒法見人的,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做的。淡黃衣輕聲道:“公子去吧,我們在此等候。”

宋楚嘿嘿一笑,爽快人!起身就要翻牆進院,瓜子臉突然跟上,說道:“不行,刁民太刁,我還是跟著吧。我在一邊看著,這應該不算同夥吧。”

宋楚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懶得和她理論。

兩人返身進園,院子不算大,牆邊種著一些蘿卜大白菜,綠油油的惹人口水。瓜子臉看到這些綠油油的蘿卜白菜,忍不住露出喜色,輕聲道:“這些菜真好,看到這麽新鮮的蔬菜,山珍海味也比不過啊。”

宋楚白了瓜子臉一眼,說道:“我還是喜歡山珍海味,我已經三天九頓白菜湯了,要不是今天出意外,肯定還得白菜湯。”

宋楚對這些白菜自然是很熟悉,因為這裏正是他的老板小老頭的院子。小老頭正是用這些白菜喂養了一代出苦力的人啊!這些白菜都是對黑心小老板血淚控訴的見證啊!宋楚看到這些白菜,甚至比聞到糞桶的味道還要惡心。

兩人小心翼翼的順著牆邊黑影走路,前麵是一個雞窩,雞窩旁邊是一根長長的木棍。雞窩裏的公雞摟著母雞睡的真香,母雞睡夢中動了一下翅膀,然後繼續沉睡。

宋楚眨眨眼,不對啊!今天公雞早打鳴了啊!他們每天上工的時間就是公雞打鳴的時間,用老板的話說,“公雞打鳴就是天亮,難道你們這些拿我工錢的漢子,還比上我養的雞麽!”這麽帶有鼓動性的話,宋楚他們自然聽到雞鳴就趕緊起**工。

現在的情況……宋楚看到了雞窩旁長長的棍子。好你個黑心小老板啊!竟然用棍子戳公雞,讓公雞打鳴!宋楚拿過這根萬惡的棍子,忍不住一把折斷長棍,發出“哢”的聲音。

“喂,你想幹什麽啊!”瓜子臉被聲音嚇了一跳,要是驚動了主人,那不丟死人了。

宋楚壓低聲音說道:“你緊張什麽啊,公雞都沒醒,沒事的。”

公雞的確沒醒,大半夜的被棍子折騰起來,現在回籠覺睡的正香的。

兩人貼著牆根來到正房的窗簷下,宋楚伸出手指放在嘴角,做出一個“噓”的動作。瓜子臉微微皺眉,隻想拿到衣服走人,弄不懂宋楚要幹什麽。

正房內傳出動靜,是小老頭和她小妾的動靜。

“來嘛,你都醒了,再來一次嘛。”

“小妖精,你就饒了我吧,我這把骨頭都快被你折騰散架了。”

“我不,來嘛,我知道你行的。”

“大半夜起來捅雞窩,我一宿就沒睡踏實,我容易嘛我。你就饒了我吧,明天給你買李福記的手鐲好不好啊。”

“啵……我就知道相公最疼人家了,明天可要記得買哦。”

牆跟下,宋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瓜子臉聽的輕搖紅唇,臉上像是火燒一樣,一直燒到耳根,火辣辣的。好你個黑心老板啊!我們出苦力,你在睡回籠覺,我們一天一個大錢,你竟然有錢買手鐲!

老夫少妻並不奇怪,誰讓人家有錢呢。農家趕上收成好,多收了稻穀,說不定還一高興納個妾什麽的,就不用說城裏賺黑心錢的小老板了。

院子裏的道道宋楚自然門清,宋楚可不是為了聽他們私房話才來牆根的。來牆根是要確定老板的小妾不再房間,小妾的好衣服最多了,老漢舍得在她身上花銀子。

宋楚打個顏色,兩人摸索著來到後麵一個房間。宋楚打開房間,瓜子臉在後麵驚訝的直張嘴,就這麽開門,不怕被發現麽?

宋楚嘿嘿一笑,指了指房間,瓜子臉望房間裏看去,房間裏的確沒有人。女人的房間宋楚自然不如女子了解,瓜子臉憑借著女人的直覺,第一時間就找到了衣櫃。衣櫃裏有各式各樣的衣服,五顏六色漂亮好看,宋楚看的直點頭。

女人都愛漂亮衣服的,可是瓜子臉看到這些衣服卻是皺起眉頭,不屑道:“湊合著穿吧,太庸俗了。”

瓜子臉選上兩套衣服,兩人出了房間摸著牆角慢慢回去。宋楚看到院子裏的柳樹,突然低聲說道:“等我一下。”

瓜子臉還沒說話,宋楚已經來到柳樹下。宋楚折了幾根柳枝,又回到牆角的暗處。

“你要幹什麽?”瓜子臉忍不住問道。

“編個帽子。”

“帽子?什麽帽子?”

宋楚嘿嘿一笑,“自然是綠帽子。”

蔥綠的柳枝,編織出來的帽子自然也是綠油油的。宋楚躡手躡腳的來到正房前,將綠帽子掛到屋簷上,看著綠帽子宋楚笑意濃濃,老家夥,早晚你得帶上它!晚上都累的求饒了,居然還敢納妾!

兩人翻出牆院,淡黃衣等的有些著急了。沒辦法,東方泛白,天馬上就要亮了,再不換衣服可就來不及了。

三人相對而立,相互眨著眼睛沉默了片刻。

“公子……”淡黃衣看著宋楚輕聲說道。

宋楚連忙應聲,“什麽事,有什麽要幫忙的麽?”

幫忙?女人換衣服需要你幫忙麽?瓜子臉怒瞪了宋楚一眼,說道:“你就幫個忙在我們眼前消失吧。”

宋楚眨眨眼,“好,我馬上消失。”

宋楚的消失,並不是真的消失,隻不過是走到幾十米外的一顆大樹下,背倚在大樹上靜靜的看著天空。消失?沒什麽好消失的了。如今有了錢,可以回劉家店贏取豆豆了,嗯,對!天一亮買點禮物就回劉家店。買什麽禮物呢?對,就買李福記家的手鐲。那個小妾都有手鐲,我家豆豆也要有。

“喂,你這個**賊,我殺了你!”

一聲怒喝把宋楚從夢想中拉了回來。

**賊?在哪裏?在哪裏?宋楚急忙起身就要找**賊。

“看什麽看,**賊就是你。不但是刁民,還是個**賊。”瓜子臉指著宋楚怒道。

宋楚眨眨眼,冤枉啊!自己怎麽就成了**賊了啊!不就是聽牆根了麽,雖然猥瑣,可也罪不至死啊!關鍵是貌似這個瓜子臉也聽了吧。

宋楚突然冷笑,說道:“我明白了,你們是想搶回銀子吧。告訴你們,銀子給了我就是我的了,你們敢搶,我就和你們拚命。”

“你敢狡辯,這是什麽!”

瓜子臉嬌身一晃,來到大樹下,接著淡淡的月光,大樹下一麵銅鏡格外顯眼。

宋楚無語,貌似不好解釋啊。人家換衣服,自己背對大樹裝出正人君子的模樣,嗯,最後發現竟然是猥瑣的拿著銅鏡偷看倒影啊!

宋楚苦笑,“我真的沒有看,銅鏡是我順手帶出來的。”

淡黃衣突然說道:“我相信你,你沒有看。”

“可是……”瓜子臉一臉的疑惑。

淡黃衣拿起銅鏡說道:“銅鏡本就模糊不清,要想看清楚倒影就要擦拭幹淨,你看這麵銅鏡上的露水,分明是沒有擦拭過。”

“那你在這裏幹什麽,為什麽不走啊?”瓜子臉依舊不依不饒。

唉!宋楚一聲長歎,似是歎盡所有的哀愁一般,說道:“我不是不走,而是無處可去啊!”

宋楚口中,自己這次得罪老板,肯定是沒法做工了,又是一個沒家的人,現在竟然不知道去哪裏才好,說的那叫一個淒慘,生動的講述了一個悲慘的半截人生故事。

宋楚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說的可憐點,怕兩人再跟自己要銀子怎麽辦啊!宋楚不怕她們搶,就怕她們講理光明正大的跟自己要,自己這錢收的也是心裏不踏實啊。

宋楚的故事講的是潸然淚下,動情之處讓討厭宋楚的瓜子臉也紅了眼睛,天下竟然有這麽可憐的人!

瓜子臉看著一身破爛的宋楚,對淡黃衣哀求道:“小姐,要不我們收留他吧,你看他多可憐啊。”

宋楚一愣,收留?宋楚忍不住問道:“你們能收留我麽?”

淡黃衣沉吟片刻,說道:“如果你跟著我們,的確會不愁吃不愁喝,也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還有這種好事?宋楚問道:“那我要幹什麽呢?”

瓜子臉笑道:“進皇宮,當太監,怎麽樣?保你一輩子不愁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