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徐徐,夕陽映紅彩霞,遠遠碧波升起一層淡淡的煙氣。花三娘獨立船頭,一身白衣如雪隨風稍稍鼓動,像是一幅永恒孤寂的圖畫,如癡如醉。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宋楚不由得低聲吟唱出來,花三娘容貌算不得絕世,卻是有絕世的氣質,眸如點漆,帶著一股淡然的風韻。不是拒人千裏的冷豔,不是高高在上的超脫出塵,不是如火如荼的嫵媚,是一種淡然,淡然中環繞著一抹淺淺的憂傷。

與花三娘的淡然相對照,河岸上卻是沸騰起來,像是一口煮粥的大鍋咕嚕咕嚕的翻騰。每一個人都想往前擠一點,能夠與自己的大恩人靠的跟近一步。

徐大老板帶來的護衛,拚命為徐大老板擋出河岸上一塊空地,徐大老板急忙整理衣冠,期盼的看著花三娘的小舟。宋楚眨眨眼,得擠!宋楚輕輕一震,渾身的骨頭像是融化一般,在擁擠的人群中見縫插針,身體薄薄的像是一張紙片在人群遊動,不一會,終於擠到了碼頭的最前麵。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花三娘身上,對於人群中不起眼的宋楚倒是都沒有在意。靠!宋楚立定腳跟,差點被人群擠到水裏,不由得猝罵一聲。

嘩嘩嘩……雙槳撥水,船頭靠岸,小舟上的船家率先躍上河岸拴好纜繩,撲上一張木板。花三娘看著河岸上熱情迎接自己的人群,微微搖頭輕笑,開口說道:“大家靜一下。”

花三娘開口說了五個字,聲音不高,卻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沸騰的河岸寂靜下來。上萬雙眼睛激動的看著花三娘,花三娘歎口氣,說道:“大家能記得我花三娘,我很知足。不過,大家的這般熱情隆重,三娘卻是擔當不起啊。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

“擔當得起,擔當的起。當年俺在逃荒路上染了瘟疫,要不是仙子救了一命,現在這副身骨怕是早被野狗叼走了。”

“擔得起,我們整個村子人的性命都是仙子救得啊!”

“仙子,我們大夥湊錢置辦了酒席,仙子一定要給我們一個報恩的機會啊。”

河岸上幾個流民領頭的說話間露出真情,其餘的流民又一次的沸騰起來。這些人中,大半人都受過花三娘的恩惠,特意置辦酒宴為花三娘,生怕花三娘不肯。

徐大老板在護衛的護持下急忙來到花三娘身前,拱手說道:“花大夫,老婦再次恭候多時了。花大夫隨我走,小兒怕是……怕是撐不住了。”

花三娘點點頭,說道:“我隨後便跟你走,不過……”

“花大夫放心,五萬擔的糧食我已經準備好了。隻要小兒的病一好,我立即派船隻運往涼州。”徐大老板急忙說道。

花三娘,答應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裏替涼州的難民謝過雪大老板了。有了這五萬擔的糧食,涼州就能有數萬人免於饑荒啊。”

花三娘之所以來青州城,本來就是受了徐大老板的邀請。

徐大老板是青州首屈一指的大商賈,在青州,乃至整個雪國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徐大老板雖然富可敵國,卻是也有自己的苦楚,下輩人丁不旺!何止是不旺啊,就是一根獨苗兒子,再努力造人也沒見過動靜。努力了十幾年,徐大老板已經是人進中年,再努力也使不上勁了,也就放棄了,守著這麽一個寶貝兒子過日子。

雪國傳承家業是靠的女兒,不過,沒有女兒的徐大老板也隻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身上。天有不測風雲,這個寶貝兒子得了一種怪病。渾身泛起紅點,不吃不喝,一天比一天的消瘦,沒幾天的功夫已經是皮包骨頭。

徐大老板請了青州城內所有的名醫,都是對這種怪病束手無策。這些束手無策的名醫,卻是都向徐大老板推薦了一個人,花三娘。

隔行如隔山,徐大老板隻是稍稍聽說過花三娘這個名字。可是,花三娘這個名字對這些醫生大夫來說,那卻是老天爺一般的存在啊。不管什麽樣的疑難雜症,隻要交到花三娘手中,都是輕而易舉的解決。花三娘這個名字在大夫的行當裏,那叫一個響亮。

徐大老板派人去請花三娘時,花三娘正在涼州。涼州大旱,顆粒無收,爆發了饑荒。饑荒就會死人,死人不能得到快速的處理,就會引發瘟疫。饑荒災難與瘟疫,可以說是哥倆好,很少有分開的時候。

花三娘得知徐大老板要讓自己為她兒子看病,頓時獅子大開口,五萬擔糧食!

花三娘要五萬擔糧食來救助涼州的災民,少一擔免談。徐大老板雖然心疼這五萬擔糧食,不過,兒子的性命可不止值這五萬擔,就是五十萬擔糧食也換不了兒子的命啊。徐大老板也隻能忍痛答應了。

徐大老板身邊的貼身丫鬟,聰明伶俐深得徐大老板的喜愛。聽到花三娘要來青州,這個丫鬟比徐大老板都要高興興奮。沒別的,這個小丫鬟也是來到青州城的流民,也曾經受過花三娘的恩惠。小丫鬟一激動,便把花三娘要來青州城的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同鄉,這下可不得了,受過花三娘恩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些人一商量,這才湊了銀子,包了富貴酒樓的場。耗費積蓄包場,就為了報答當年花三娘的恩情。於是,富貴酒樓門前,便出現了人山人海的一幕。

宋楚不由得暗自點頭,強者為尊的世界裏,能真正低下頭看到普通人疾苦的太少了,能為普通人做些事情的那就更少了。不管如何,花三娘總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女子。

“稍等片刻。”

花三娘對徐大老板輕聲道。隨即,花三娘揚聲說道:“大家的盛情,三娘心領了。剛才大家也聽到了,我是一個大夫,有病人我就要去為病人祛病。徐大老板是個大善人,涼州有災民,徐大老板就會為涼州運送五萬擔的糧食。災民,病人都是耽擱不得,我敬大家一杯酒,聊表謝意。”

花三娘徑直走向富貴酒樓,黑壓壓的人群隨著花三娘的腳步迅速讓開一條路。

“裏麵請……”

富貴酒樓的於老板站在門口,熱情的招待花三娘。於老板對這個奇女子也是很感興趣,雖說為徐大老板兒子治病要五萬擔糧食這個價格實在太高了,不過,想想這五萬擔糧食是幹什麽的,心中不由得對花三娘充滿敬佩。

花三娘衝於老板微笑點頭,從酒樓大堂的宴席上端起滿滿的一碗酒水,朗聲道:“大家的心意我明白,隻是災民與病人當前,三娘也隻能愧對大家的盛情了。我先幹為敬。”

花三娘仰口咕嚕咕嚕的把一大碗的烈酒喝光,“徐大老板,我們走。”

徐大老板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聽到花三娘的話,急忙來到花三娘身邊,說道:“外麵已經備好馬車了,這邊請。”

黑壓壓的人群有些失落,準備好陣勢迎接花三娘,沒想到花三娘就是喝了一杯酒就離開了,不由得神情失落。不過,一想到花三娘離開是為了救助更多的人,所有的失落也就一掃而空,這樣的花三娘才是人們心中救苦救難的花仙子。

“等等,花仙子。”

兀的一個脆亮的聲音響起,宋楚開口就要叫住花三娘。今天見到花三娘了,那就得纏上啊,要是任由花三娘離開,想要再見怕是沒有那麽容易了。

徐大老板腳步不停,微微蹙眉,實在不想再耽擱時間。徐大老板身邊的護衛頓時會意,長劍遙遙一指,喝道:“你是什麽人,還不快退下。”

什麽人?宋楚也在想自己應該是個什麽人的身份見花三娘。什麽樣的人花三娘才不會拒絕呢?自然是病人。隻要是病人,花三娘都不會拒絕的。

宋楚喊道:“花仙子救命啊,我是一個病人。”

果然,聽到病人兩個字,花三娘停下了腳步。花三娘淡淡的看了宋楚一眼,說道:“的確,你的確是個病人。跟我走吧,我會為你治病的。”

順利!順利的連宋楚自己都難以想象,就這樣,花三娘竟然讓自己跟著她。難道……難道花三娘看出了自己體內的雪毒?想到雪毒,宋楚不由得神情大振,若是花三娘能為自己排除雪毒,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徐大老板皺眉道:“花大夫,這……花大夫自己同時醫治小兒和這位公子,怕是……”

徐大老板的意思很明顯了,你要五萬擔糧食我都給你了,現在你為我兒子治病也得專業點吧。一起為兩個人治病,萬一起了衝突耽擱了我兒子怎麽辦啊。

花三娘微微一笑,說道:“徐大老板放心好了。渾身泛起紅點,惡心厭食,這種病症我倒是能揣測一二。你兒子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能醫好的,相信徐大老板也不會介意多給這位公子一間客房吧。”

“不會,怎麽會介意呢。既然花大夫有把握,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徐大老板見花三娘說的這麽有把握,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至於宋楚,那也的確是多一間客房的事,徐家從來就不缺少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