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事不過三

韓遂聽了夕霜的話,再轉過頭去看剛剛從一堆修靈者中躋身到了他旁邊的甘望竹和肅鳶。他沉聲問道:“那個人呢,還能控製得住嗎?”

“放心,我們兩人齊心設了四道結界,他要是能夠出來,就不必等到此時。”肅鳶沒說的是其中有一道是血界,消耗的修為雖多,困住的人卻是無論如何也跑不出來的,“留著這個禍害做什麽,難道還能夠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不靠譜的話嗎!”

“但凡是人總有說漏嘴的時候,他要是一直被禁錮出不來,同樣會著急會心焦,到時候必然會施展出全身的解數來脫身,真可惜,看守他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姐姐,甘家的家主甘望梅。”甘望竹說到這裏,雙眼亮晶晶的,仿佛又回到姐妹倆尚未出現任何嫌隙的光景。她始終知道,若非姐姐的相護相守,她雖然貴為鏡師,在家族之中也無法站穩腳跟。這一切,隻因為一件事,一件令她刻骨銘心的痛苦之事。

韓遂隻往肅鳶伸出手點住的方向掃了一眼,他的關注度集中在了夕霜身上,旁人與夕霜相比,對他而言雖然存在,也不過是個淡淡的灰色影子。

此時甘望梅和尉遲酒麵麵相覷,看起來隻有數尺的距離。對於尉遲酒來說這數尺猶如天塹一般難以跨越。他在結界中,至少花了十多種手法,依然沒有辦法讓自己走出去。就在他剛要開口的時候,甘望梅抬手一伸,禁止了他的聲音從結界中傳出,一副鐵了心要堅守到底的樣子。尉遲酒咬了咬後槽牙,怎麽就遇上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克星。

就算不能開口,他也可以比劃,正當他要做出一番手勢的時候,甘望梅原地坐下來,眼簾微垂,看著麵前的地上,連眼角餘光也吝嗇給予他一絲一毫。而梅鏡從甘望梅身後祭出,不停地折轉翻騰,本來有些細碎的光芒,逐漸聚攏在了一起,變成尉遲酒全程在觀望甘望梅的修補過程。同樣是在鏡川之底地受到了腐蝕,甘望梅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常態是不可能。她隻能利用僅有的時間,恢複多少是多少。六十七這個數字在她心裏不停地翻滾,盡管夕霜從川底打撈上了不少人,可其中不過三四個甘家弟子。甘望梅知道夕霜能做的隻是隨機,而不能特隻救甘家弟子,這也不是甘家一貫的作風。要是一定找到罪魁禍首,她眼睛猛地睜開,轉頭看向了尉遲酒。

縱使尉遲酒見慣了大風大浪,被甘望梅這樣一瞪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隨後他想到兩人之間隔著幾層結界。甘望梅就算心裏痛恨他,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他反而露出一點挑釁的神色,好像在說你要是真想找我報仇,也得把結界打開。否則你動不了我一根手指頭。

甘望梅貌似脾氣火爆,實則絕對不是那麽衝動的性格。甘家家主掌管整個離馭圃多年,要是被這一個尉遲酒激將起來,做了不應該做的事,那實在有悖家主的身份。甘望梅隻是起身繞著結界走了一圈,也是把心中那股壓不下去的鬱氣,給消散了些。

尉遲酒開不了口,說不了話。隻留下甘望梅在喃喃自語:“我不知道你為了什麽,設了這麽大一個局,想要整個修煉界為你陪葬。這些無辜的人,欠了你什麽,對不起你什麽,至今你毫無悔意。難道你沒有想過鏡川當真失控的話,你一樣會死?就算你懷有鏡川之心又什麽用,把你整個吞噬下去,早晚鏡川之心會回歸,這是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我不信修靈界會毀在你這樣的人手裏。”說完,她不再多看尉遲酒,而是放眼看向夕霜所在的位置。

盡管她看不到夕霜在哪裏,那些修靈者相互之間了解到情況,知道在人事不省之間發生了什麽,看起來有些惶恐,又有些劫後餘生的喜悅。甘望梅知道絕對不會那麽容易,這一布局就走了幾百年,他布置得實在是太麵麵俱到。等他們獲知真相再要來彌補這個漏洞,就成了天底下最難的事。最難的是又如何,甘家人從來不會認輸,甘望梅看的是甘望竹,透過蘇盞茶的皮囊,她看到了妹妹,同樣堅持著這些年。姐妹兩個分開這麽久,依然心意相通,就像竹鏡和梅鏡相互之間,總有撕不開的聯係一樣。

甘望梅能夠體會到甘望竹此時此刻的心情,誰都在為夕霜擔心,可夕霜同樣也是所有人的希望。鏡川之主,難怪她在其成年後第一次見這孩子就覺得與眾不同,那時候,兩人還是一副冤家的狀況。可後來,夕霜嘴硬不說,心裏實則已經承認了她的存在。直到甘望竹出現,解釋了當年的那些誤會。甘望梅承認她在心裏,是把夕霜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感覺唯一能夠繼承的家主。

夕霜的注意力完全在奔騰而去的紅龍之上,她大致確定了紅龍所向的是還確山的方向。她看一下韓遂,感歎道:“蒸騰的速度真快,你看這鏡川的水……”

韓遂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笑著搖了搖頭,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不如笑著麵對,生死早就拋之腦後:“鏡川的水域這麽大,我和你說就算紅龍再厲害,就憑我們的眼睛是看不出,蒸騰以後有什麽區別的。”

夕霜用力拉下他的手,滿臉的不服氣:“你看不出不代表我看不出,你要知道,我可是有一隻靈物叫做水魄,它的眼睛和誰都不一樣,能夠看到常人看不到的。”

韓遂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她所說的這些:“那你告訴我,紅龍所經之處,蒸騰之後鏡川縮小了多少?”

夕霜搓了搓鼻子尖,斜眼看了看他:“難道你不想鏡川的水域變小嗎?越小才越容易解決,”

“所以你說的都是心理作用,我說了看不出來。”韓遂熱乎乎的手掌按在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腦袋轉過來正視著自己,兩人四目相對,眼眸中,深深烙印著對方的影子,“在性命交關的時候,在還不知道你是鏡川之主的時候,你雙親說過讓我們直接去還確山,應該能夠撿回一條命,當時我們沒有走。”

“對!當時我們沒有走,因為我們要堅持留下來,查找真相。”夕霜已經明白了韓遂想要說的話,“當時不走,現在可以走了,還確山就在那裏,是我們熟悉的。我們可以跟著紅龍的方向,還確山也算是我們的風水寶地了,有一次兩次,這是第三次,事不過三,你可聽說過這句老話?”

“怎麽沒有聽說過,這是凡人界來說的,事不過三。每一次去還確山,都是一個巨大的轉變,不過,我們在水域範圍中遁不了形,過去的話,要花費不少的時間。”韓遂摸了摸下巴說道。

“不能遁形還有其他的法子,難道就憑我們兩人的腿走,那要走到幾時才是個頭。鏡川可等不了,這些經脈靈氣受到極度損傷的修煉者也等不了。甘家六十七個弟子,這會兒在岸上了才五個。你可知道,我是下一任甘家的家主。哪怕甘望梅還活著,她也答應了,要把機會讓給我。身為家主族,怎麽能夠眼睜睜地看著族人,在自己麵前,漸漸凋零枯萎,死於非命。”夕霜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能遁形,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韓遂很認真地多看了夕霜一眼,“不能遁形是條件被壓製,當然有其他的法子。別人沒有,你有。”

夕霜頓悟過來:“你說的是水魄和金瑤,這樣也好,我立時召喚它們出來。”她雙手往左右兩邊的地麵,重重一拍。水魄和金瑤同時現身,韓遂的手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弧線,最後弧線的那一頭落在水魄的身上。隻見水魄的身形驟然長大,不要說背負他們兩個人,就是再加兩個人也完全沒有問題。夕霜反而有些擔心水魄曾經顯露出過這樣的形態,急速長大之後消耗太多,差點丟了半條命。

要知道這裏離還確山的確還有一段距離,要是水魄飛不到終點,這還是小事。要是損耗過多,出了意外又該怎麽辦?韓遂輕輕走近走進水魄,拍了拍它的腦袋:“你不用擔心這些,不是需用它自己的靈力來變換。而是我借給它的這些靈力。要是實在不夠,有個萬一,它體內儲藏的,也能夠支撐一時半會兒。這個時候我們連自己的性命也顧不上了,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千萬不能細想,越想越不敢輕信。隻有一往無前,才能看到希望。”

水魄聽了兩人的對話,轉過頭來招呼金瑤,穩穩地走上了它的背。平時都是它用兩隻爪子,牢牢地依附在金瑤的背上,這一次,金瑤反而成了那個乘客。

兩隻靈物之間有特別的默契,金瑤一步一停,等真正上了水魄的後背,看著反而形態變小了。夕霜的手心按住了它身後的要害處,被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金瑤把自己的靈氣傳遞給了水魄一部分,也是讓它能夠堅持得更久些。靈物尚且如此大方,又什麽能不放心的!夕霜輕盈地落在了水魄的身上,韓遂坐在它的身邊。水魄展開翅膀,根本不聽四周發出了驚歎聲,躍身而起,直衝雲霄。

耳畔聽得再清楚不過,有人說,他們是逃命去了,也有人說,怎麽不帶上自己。眾說紛紜,可什麽也不會讓它停下飛翔的速度,必須要查到所有的真相,不能遺漏絲毫的細節。

尉遲酒所謂的一番用心良苦,夕霜是知道很難的,也知道這人的能力的確不凡,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因為她身邊還有韓遂,從來沒有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