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霄在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子，“傷口不能沾水，但天氣太熱……幫我個忙？”
對方口氣和煦，但她覺得，他並沒有給自己拒絕的餘地。
“隻是——請姑娘讓人送水過來而已。”
他要在房間裏沐浴？在她這裏？大早上？
這人是愚蠢之極還是膽大包天，一個刺客居然敢要求她送水來給他沐浴？
她沉默的看著她，她要對一個闖入房間的刺客說‘不’麽？
洗澡水很快放好了，按照側王妃的規格和喜好，還是泛著香氣飄著花瓣的水。王妃說要沐浴，紫衫雖然有些詫異，卻沒有異議地照辦了。白飛飛不由得慶幸軒轅昊天不在，否則這個房間裏要藏三個大男人，還是很容易露餡的。不是沒想過借機讓人來救她，隻是這三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必定不簡單，隻怕自己還沒把消息傳出去，小命就到了頭。最重要的是，她比誰都想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麽身份。
屋子裏水氣氤氳，燕雲霄坐在澡盆裏麵，隻泡了下半身，阿義手裏的濕布巾被擰幹了，小心地替他擦拭傷口周圍。
白飛飛坐在內室看書，水身，翻書聲，空氣靜謐，各不幹涉。
一時間無話——這不壞，僵硬氣氛在朦朧的水汽中慢慢緩和。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燕雲霄開口了，“過來！”同時劈手奪過阿義手中的布巾扔過去了，驚得她一跳。
她一抬頭，忍不住一愣——是那雙眼睛！早在最初第一麵倆人對視的時候，她就被那雙眼睛嚇退過，那種犀利的感覺也仿佛貼著她皮膚刮了一層，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如影隨形。深得不見底，靜得讓人心驚，又亮得像把最鋒銳的刀子，仿佛能直戳人心口。她動作遲疑了一下，不知對方是什麽意思。
“姑娘，我家主子請你幫忙。”站在這邊看著她的阿德低聲道。
請她幫忙？男女授受不親，這廝居然開這種口，可見多麽厚顏無恥了。
阿義解釋道：“我們是粗人，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弄疼了主子爺。”原來燕雲霄身邊有的是心靈手巧的婢女，他們是護衛，可不會做這些女人才會幹的事情。
阿德手上的匕首寒光閃閃，道：“隻好委屈姑娘了。”
白飛飛似笑非笑，軟硬兼施，自己要是不答應，他們就是硬駕也要駕她去的。不如自己去比較好，索性站起來，掀開簾子。
好在——她不是真正的閨閣女子，看見男人的也不會驚叫暈倒。更何況，不用有眼神接觸，對方也沒到吹毛求疵的地步，隻要仔細的避過傷口，她甚至覺得對方對自己略顯笨拙的動作是包容的，至少，對方的身體是放鬆的，那尖銳的視線也沒有放在自己身上。
燕雲霄當然知道她有點警惕他，所以故意把注意力放在別處——不遠處有一麵銅鏡，裏麵可以看到她微微側著的臉孔，熱水熏得她的臉上帶上一抹胭脂紅，他認真看著，從她的眉眼、鎖骨、從胸到腰，從腰到臀，甚至連腳趾頭都挑不出一絲毛病，精致剔透的宛若玉做的人。一直看著……他漆黑的眸子裏有幾股不明情緒幾經風雲變幻，最終都藏在那深不見底的墨色中。
在這樣平和的環境下，整個上半身很快擦完了。燕雲霄低頭看著她，不明的情緒一直在眼中閃耀，然後，他忽然打破沉默：“昨晚是個意外。”她頓住，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對方在跟他解釋，“當時情況不容我多想，隻有先找個安全地方，碰巧就遇到你了。”
他淡淡道：“這幾天我要收拾善後，暫時不會離開……不過，不會傷害你。”
這番沒頭沒腦的解釋，不足以讓她明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解釋’這個動作，卻讓她莫名想笑。這個人，天生就不是向人解釋的料子，說任何一句話都像是在擺譜，好像他肯到這裏來，是給了她天大的麵子。
燕雲霄說完，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當真以為她是婢女了？還真不客氣！
而靠的很近的阿義卻看到他的表情，他太熟悉燕雲霄的那種眼神了——每次主子定下大目標後，都有這種糅合了強勢、卻誌在必得的興奮眼神，通常伴隨這種眼神而來的是一陣血雨腥風，但是這一次……主子的表情很……很……溫柔？！
“主子。”阿德的提醒，驚動了燕雲霄，現在還不是時候放鬆心情看美人。阿德壓低了聲音報告，表明不是他想破壞主子的興致，實在是情況不允許。
燕雲霄明麵上是在軒轅皇朝做質子，實際上他在大朝並不是無依無靠的皇子，但他卻主動請纓來到這裏，在燕雲霄的計劃裏，讓大朝的勢力進一步擴大，隻有先把軒轅皇朝的十六個州拿下才行。在來到這裏的三年之間，燕雲霄完全掌握了軒轅皇朝的情況，但若要掀起戰爭，也得先看眼下這步，所以，探子報給他的那些關於軒轅皇朝戰備的情況十分重要，是燕雲霄擴張戰略計劃重要的一個環節。
“主子，是不是最近我們動靜大了點，驚動了什麽人？”
燕雲霄單手扣上袖子上的盤扣，“你以為呢？”
“要麽就是那探子——”
“或者是我身邊的人有問題。”燕雲霄冷冷道。
阿德頓時噤聲，與阿義對視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驚訝。“主子，屬下絕對不敢泄露你的行蹤。”
“好了，沒說你們。要是我懷疑的是你們，還會留下暗號讓你們找來嗎？”燕雲霄冷笑，“回去查查你們自己身邊的人，再來向我回報。”
“是！”
晚膳沒有吃，早膳再不吃，隻怕會引人懷疑。白飛飛就在內室簡單梳洗了一下，然後讓人將食盒放在門口，揮退了要進來伺候的婢女。
打開食盒，吃食都是新鮮熱乎的，一小碗金絲燕窩，一碟小籠湯包，一碟油炸香酥卷兒，再一碟水晶蝦餃，一小碟麻油調的筍絲兒，清淡卻營養豐富。
是她平日裏的習慣，他看了一眼卻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