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十五顆子彈

要折服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把他擊倒,而是要在他最擅長的方麵徹底摧毀他的一切指望和信心,這樣才能叫人心服口服,哪怕再不甘心,也要佩服。

這也就是拳法中“打人先打膽”的意義所在,打得對手連“膽子”都沒了,心氣自然就會低落,不會生出抗拒之心。

袁飛兩次參加幹城軍校的特訓,是部隊花費大力氣培養的人才,槍法當然是不會差了,一槍在手不管是點射,掃射,死靶,活靶,都不在話下。

而按照規矩,國內對於槍支管理的辦法,尤其是現役軍人對武器的使用要求更為嚴格,除了是在執行任務和訓練中,一般情況下連外出配槍都是有級別限製的。但是在某些極特殊的情況下,規矩也是可以變通的,隻要不違反政策和組織紀律,經由領導特批還是可以在“私下”裏,進行一些擺不到“台麵”上的事情的。

隻是這種事情的首要前提,是要限製在一個可控範圍內。

就好比現在,白澤要袁飛拿槍打他,軍校的領導也做了指示同意了,但卻要求白澤穿上防彈衣,用的也必須是訓練用的空包彈一樣。

同時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情況,在袁飛心裏也窩了一股火,希望能借這機會在白澤身上扳回一盤,畢竟軍人不是武術家,功夫不如人可不代表“殺人”的本事就一定差。

尤其是袁飛這種已經在滇省邊境,摸爬滾打。經曆了無數次戰火洗禮,從死人堆裏走出來的,想要他心服口服,就隻有在他最擅長最驕傲的方麵徹底打敗他。

“真是狂妄至極,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居然還敢空手對我的槍!戰術規避動作?我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把功夫練到不怕搶的地步的。程派八卦掌的祖師怎麽樣?不也是被槍打死的。”

一行人在謝鐵蘭的帶領下,出了宿舍樓往後麵的訓練場走,一路上袁飛臉上不時冷笑著。眼神在觸及到白澤時,就像是再看著一個死人。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心裏麵更多的還是一種出乎於本能的憤怒。並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白澤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實在是太“狂”了。

“你可以用槍,看看能不能打中我?”

“槍械雖然厲害,但能不能殺人,也要看用槍的人。功夫練到了家,未必就比槍差,二十步內,你如果能打到我一根汗毛,這個教官我也不必做了。”

!!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你不是心裏不服嗎,盡管放馬過來,功夫你如我,就算拿槍也是個廢柴。完全都不放在我的眼裏。”

麵對著白澤這如同“可以任意執掌敵人生死”。“我為刀俎爾為魚肉”一般的的口氣,就算是涵養再好的人,隻怕也會心生反感,更何況袁飛這種,名副其實的“驕兵悍將”。

而這其實也恰恰就是武術家與軍人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盡管白澤和袁飛都是練過功夫的。但相比之下,袁飛卻並非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武者。作為一個戰士,他相信的隻有自己手裏的槍和子彈,拳法武術對他而言隻不過是自身素質中的一種,並沒有起到絕對性的作用。

至於像是白澤這樣的武術高手,卻是畢生執著於此。拳法武功不但提高了他們身體素質,而且還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和追求。

簡而言之,武術家相信的是自己,戰士相信的卻是自己手中的槍。

“最後再確認一下,你們確定是要這麽做?”約麽一刻鍾左右,幾個人先後走進了一座背靠山崖,半地上半地下的巨大建築物裏,謝鐵蘭回身目光灼灼的盯著白澤和袁飛看了幾秒鍾,見兩人表情都沒什麽變化,這才接著又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準備東西。”

轉身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來,果然就看到她從訓練場一側的角門轉出來,一手拎著一件防彈衣,一手拿著一把已經上了子彈的手槍來。

“九二式軍用手槍,的訓練用全形空包彈,安全距離七米。通用步兵作戰防彈衣,高等級複合陶瓷防彈插板,可以抵禦速度在920米/秒以下的鋼芯步槍彈。”謝鐵蘭在把防彈衣遞給白澤時,稍微解釋了一下。

白澤皺了一下眉頭,有心不接,但看了謝鐵蘭一眼,最後還是隨手穿在了身上。到底大家都是一路人,謝鐵蘭以為自己這是為了白澤的安全考慮,卻不明白這麽一來,實際上是給白澤添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這件防彈衣沒插板時也差不多有三公斤重,插了陶瓷板後,重量一下就超過了十斤,雖然看起來並不太重,但放到實戰中肯定也是個累贅。

戰場上士兵全副武裝,穿這東西,能夠大幅度減少死亡率,那是因為他們的反應不快,隻能被動挨打,可現在白澤是要麵對袁飛的槍口,主動避讓子彈,穿著防彈衣在身上當然會增加一些難度。

不過,好在這些問題對白澤而言,也還不算太大。在謝鐵蘭的指點下套上背心後,稍微活動了兩下,感覺就仿佛是在身上套了一件“馬甲”,十分貼身,隻是在彎腰時背部下擺過長,似乎有些妨礙動作的施展。

“那好,那咱們就開始吧!”白澤點了點頭,把眼睛朝四周掃了一下,隨後對謝鐵蘭幾個人道。

“白教官,你小心點!”謝鐵蘭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孔雀,見這位孔家的二小姐始終沒說什麽話。當下隻得一點頭,帶著幾個人到了後麵的安全區。

雖然在場中的這些人都是功夫好手,甚至對槍械早就司空見慣了的,但袁飛手裏的槍哪怕是用了空包彈,卻仍有一定的危險性,有孔雀在這裏,一旦出現什麽意外。謝鐵蘭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是受過專門訓練的特種部隊少校,不是那種不知道利害關係的腦殘女人。

不過,就算離開了靶場。也不用擔心錯過什麽,因為幹城軍校的這個靶場是配備了國內最先進的電子跟蹤技術的,不但隔音。吸音,有全套的感應係統,四麵八方都假設了最靈敏的高速攝影機,隻要是在靶場中發生的事情,都可以在事後從電腦中調出圖像,進行最細致入微的分析。對提高學員的槍法水平很有促進意義。

所以,當謝鐵蘭打開了安全區裏一處大屏幕的開關時,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整個訓練場裏發生的任何事情。簡直比在現場看到的還要詳盡。

看見謝鐵蘭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靶場深處,白澤忽然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仔細的體味了一下他目前身處的這個環境。隨即腳下邁步,直直走出去了二十步遠,這才停下來睜開眼睛。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實戰就像是行軍打仗一樣,自身的拳法武功雖然重要,卻也絕非全部。不管是臨戰前的準備,還是實戰時的心情,甚至是連周圍的環境,人為因素都要考慮進去。

簡而言之一句話,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環境指的就是地利。實戰時如果對環境地形不熟悉,指不定哪一下子就會因此失了手,以至於一瞬間為人所乘,生死都要盡操人手。

而這也絕非杞人憂天的戲言,在過去就有武師比武時,打得興起,眼看勝券在握,卻一腳踩在了釘子上,結果反被對手打死的例子。

好在這裏的靶場是建在室內的,地麵上都鋪了防滑的橡膠地板,地勢開闊平坦,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一切都能看的清楚,最近的一些訓練設備也遠在三十幾米外,對白澤也產生不了障礙。

“好了。我這槍裏現在有十五顆子彈,希望你可以在接下裏的半分鍾裏完好無恙。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我的槍法是在熱帶叢林裏鍛煉出來的,五十米內的移動靶誤差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你千萬要小心了。”

袁飛在接過槍後,就開始檢查拆卸,嘴裏一邊說著話,手裏便已經嘁哩喀喳,把手裏的槍前後組裝調整了三遍,最後這才抬起頭來,認真的提醒了白澤一句。

正如同劍客手裏的劍,優秀的戰士都認可槍是有靈性的,每天都要進行仔細的維護保養,而且每個人用槍的習慣不同,一把新槍到手時,也要經過細微的調整才能熟悉槍性,完全駕馭。

哢嚓一聲,拿起桌子上的彈匣推歸入位,袁飛活動了著手腕,任由槍械在手指上轉動了幾圈,緊跟著麵容一肅,手槍滑入手心,猛地往上就是一抬手。

隨即,砰!的一聲大響傳了出來,聲音在空闊的靶場回響震**,一直穿到了安全區。

卻是,袁飛剛剛說話的時候,已經是對白澤的最後通牒警告了,然後話音未落,趁著白澤張口正要說話的時候,突然瞬間扣動了扳機。

這一手,完全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是他在邊境和毒販戰鬥時,專門訓練出來的一手槍術。

對麵三十米內,找的就是那一刹那的先機,抬手一槍,百發百中,在零點二秒內完成射擊,瞄準全靠心算,幾乎一出手就不給人任何的活路。當初他和毒販在叢林中祥路相逢,靠的就是這起手一槍的速度,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

不過,很可惜的是,他這百試不爽的一槍,卻在白澤這裏意外的落了空。

站在二十步外的白澤,幾乎就在他扣動扳機的同時,輕輕向左偏了一下腦袋,子彈緊貼著他的耳朵,打到了五十米開外的地麵上,沒有傷到他身上一根毫毛。

“這怎麽可能?”

眼見著自己一槍竟然落在空處,袁飛臉上驀地一變。啪啪啪,抬手又是三槍,左中右快速射擊,子彈瞬間就把白澤身體正麵的活動空間封鎖在了一個極為狹小的地帶。

可是這一次,依舊沒有打中目標。白澤站在原地不動,突然身體一晃,脊椎彎曲如弓。左右搖晃間,仿佛是被狂風吹動的柳樹枝條,幾乎側著和地麵拉成了一百八十度。人也猛地矮了一半,讓三顆子彈頓時又落在空處。

“這樣的射擊對我沒用,已經四槍了。你還有十一次機會,好好把握。”白澤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站直了身子,看向二十步外,幾乎已經呆住了的袁飛,伸手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接著再來,不要停。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人的速度竟然真的可以閃過子彈!!”

安全區裏正通過大屏幕仔細觀看現場同步錄像的孔雀,謝鐵蘭。連同早就身經百戰的孟德,趙旭東和郝建,一時間都是大驚失色,麵麵相覷之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拳法武功真的能練到這種地步?這是什麽戰術規避動作?要是真如白澤自己說的一樣。他這十天就是來教這個的,那該會給部隊帶來多大的變化,一旦這種技巧被全軍推廣,那邊境上會少死多少戰士。”

在場的這些人,除了孔雀之外,本來都不相信白澤能躲過袁飛的子彈。但凡事眼見為實,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反倒是連袁飛這個當事人自己都楞在了當場。3821

“再來!”十幾秒後,袁飛慢慢動了動手腕,使勁吐出了一口胸中濁氣,再看向白澤時,眼神已經重又變得冷靜無比,連剛才因為震驚而散亂的氣息都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嘴裏隻說了兩個字,下一刻他右手持槍,左手卻猛地把麵前長桌一翻,一腳飛踹,那桌子便飛了起來,嗚的一聲,朝白澤撞去。

這桌子長有兩米左右,通體都是不鏽鋼的材質,平常都是用來訓練學院組裝拆卸各種槍支的,所以重量少說也超過一百斤,而且桌麵寬大,這一飛起來,正好一人多高,馬上就把白澤的視線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而與此同時,袁飛整個人卻縮身往下一滾,仿佛山中靈猴,人在滾動中,手又是一揚,自下而上,接連扣動扳機,轉眼間便射出了四顆子彈。

他這一下,動手,飛桌子,縮身,滾地,抬手,射擊,一連串的動作中,既融入了猴拳的身法,又把軍事技能,發揮的淋漓盡致,翻滾中隻憑腦海中的印象鎖定白澤開槍,位置也抓的精準無比。

四顆子彈,先後相差不過一線。

但緊接著,啪啪幾聲彈頭落地的聲音響起來,竟然又打了個空。

袁飛的瞳孔立刻縮小數倍,剛剛他分明看的清楚,四槍翻滾射出的刹那,白澤的整個下半身突然就不見了,隻剩下上半截身子,腰部以上虛空懸浮在空氣當中。

就好像正有一根無形的繩索,把他吊在了半空中。又好像是白澤根本就不是人類,形同妖魔鬼怪,身軀一下變成了透明的。

而事實上,人眼視物是有著極大的局限性的,不但有死角,而且觀察物體時,影像要在視網膜上停留零點三秒左右,才會傳輸反射到大腦的識別器官,仿佛數碼照相機拍照時總要有個延時一樣。袁飛之所以會有這種如同見了妖魔鬼怪一般的感覺,就是因為白澤閃避子彈縱身上越的動作太快了,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大腦反應的時間。

“我就不信了!!”袁飛的眼睛一下變得通紅如血,手裏拿著槍,麵目幾乎扭曲,不管不顧,一口氣就把彈匣中最後的六顆子彈全都打了出去。

一槍擊頭,一槍擊胸,剩下四槍鎖定手腳四肢,這一下簡直是把白澤所有閃避的餘地都給瞬間封死了,按照一般的道理,總會有一槍建功的。

突然,白澤整個人往下一蹲,一米八幾的個子一下縮成了三歲孩童,偌大的身體高不足兩尺,一手垂在屁股後麵,一手護在胸前,縮頸藏頭,活脫脫就是一隻蹲在地上的猴子,雙膝盯在胸口,兩肩內斂成圓。

於是,砰砰砰砰砰砰!六聲子彈撞擊地麵的聲音,最後六顆子彈再次落在空處。

原來,剛才這一招,白澤是以縮骨功發力,一口氣將肺裏的空氣全都噴出體外,同時屈膝下蹲,團身緊縮,抱手,縮頸,把身體壓成了一團,隻有原本身高的不到三分之一,這才在間不容發間躲過了封鎖自己全身上下的六顆子彈。

而他這一招其實就是猴拳中的“猴蹲身”身法,他從前和侯三交手時,曾經領教過這一招的厲害,如今再當著袁飛這個大聖劈掛門高手的麵前依葫蘆畫瓢用出來,明擺著就是要打擊袁飛的自信心。

猴形靈巧,曆代以來練猴形的名家高手中,許多人都能在一瞬間,縮身蹲地,把身子縮小一倍,是寓守為攻,反守反擊的路子。身子往下一蹲,既能避過對手的殺招,又能以猴形特有的發力方法,積蓄力量,在隨後的一瞬間團身崩起,殺人製敵。再好比孫祿堂當年,練習形意拳就把猴形身法練得出神入化,見影不見人,一蹲身,人就不見了,所以當初才會有“活猴”這個綽號,流傳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

袁飛射出最後六顆子彈的同時,就看到白澤的人猛地消失在眼前,再一細看才發現他已經宛如三歲孩童一般蹲在了原地上,隨著子彈破空飛過落在地上的聲音傳回耳中,這人才刷!的一下長身而起,穩穩的站在了地上,腳下竟是連一寸都沒有挪動過。5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