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兩個身影在民居中飛快穿梭,不時驚起旁邊幾聲尖叫,繼而爆發一陣激烈的槍聲。
沈逸星嘴裏發苦,額頭暴汗淋漓,若不是胸口憋著一口氣,早已經跑得虛脫了。
“老大,快……快跑!”
沈逸星腳下一空,還未回過神便滾下了台階。
“不行,跑……跑不動了。”
“怎麽樣?傷到沒有?”
“不……不跑了。”沈逸星眼前一片漆黑,一把抓住葉宇文的胳膊道“你……你自己跑吧……”
“我背你!”葉宇文作勢要將他扛起來,沈逸星連忙掙脫道“不,不用了,我他媽的……他媽的……真跑不動了。”
“行,行,歇會,先歇會。”葉宇文費勁的咽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道“老大,咱們……咱們可從來沒這樣過。”
“嘿嘿……哈哈哈……”
“哈哈哈,你笑什麽?”葉宇文跟著傻笑道“是不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阿文,你……你記住,這隻是個開始。”沈逸星拍拍他肩膀忍不住笑道“宇城是不能來了,咱們得那啥……對,‘待重頭,收拾舊河山’。”
“啥?啥意思?”葉宇文扭頭好奇道“什麽叫‘收拾舊河山’?”
“就是咱們得重新白手起家。”沈逸星昂頭看向頭頂的天空,心裏不禁泛起一股傷感和悲涼,“從前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葉宇文聞言也收斂起笑容不說話了,後背靠在冰冷的牆角,學著沈逸星看向漆黑的夜空。
“阿文,這條路太苦太累了,我們誰也不能保證能活到最後。”沈逸星平靜道“其實……你現在還可以選擇。”
“選什麽?有什麽好選的!”葉宇文冷不丁直起身道“那些血海深仇都不報了?憑什麽讓小鬼子騎在咱們頭上耀武揚威?這是咱們的地盤,就算咱們死了,這也是咱們的地盤!”
他想了想又轉過身小心翼翼道“老大,你……你不會是想趕我走吧?”
“你這家夥屬狗皮膏藥的,我趕你走你會走麽?”沈逸星會心笑道“行了,就當我沒說。”
“嗯!”
“對了,你為什麽還沒走?”沈逸星抱著腦袋揉了揉道“外麵的大兵是你引進來的?”
“這個說起來,我不得不稱道百事通一句,他這回做了一條好漢!”葉宇文得意道“聽見外麵打炮沒有?他派人去請的。”
“啥?百事通?”沈逸星大感意外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這個……”葉宇文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笑道“事情我知道的也不細,反正他今天下午就告訴我了,晚上會有好戲看。”
沈逸星心裏一沉,腦海中又浮現馬老大臨死前的那番話。
這是一個陰謀……
沒錯,就是一個陰謀,如果不出意外,百事通也是參與者——至少是知曉者——之一!
下午有人暗地裏提醒過我嗎?
沒有,肯定沒有,一直都沒有人給我透露一絲半點的消息!
為什麽?沈逸星有些想不透,既然百事通洞悉了一切,還特意支使趙之棟來幫我,那他為什麽不直接找機會阻攔我參加今晚的宴會?
他是有其他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嗎?
沈逸星心中有個聲音在呐喊,然而卻找不到任何答案。
“百事通今晚也親自下場了嗎?”
“是啊,要不我怎麽說他是條漢子呢?”葉宇文樂嗬嗬道“不過他手下那幫慫貨真沒用,日本人一個衝鋒就打垮了一般,後麵他自己都要端著衝鋒槍頂在第一線了。”
“那他其實不是很危險?”沈逸星皺眉道“你怎麽不拉著他?”
“我……我哪裏拉得住……”葉宇文委屈道“他說你被困在醉春館裏了,要我趕快衝進來,他先拖住日本人,我當時也沒多想……”
沈逸星眉頭一皺,似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另外一些意思。
“阿文,怕死麽?”他沉聲道“我們從來沒丟下過自己的兄弟,這次也不能例外。”
“老大,你想幹啥?”
“回去。”沈逸星堅定道“把老百拉出來!”
“回……回去?”葉宇文目瞪口呆道“老大,你……不,不行,你先出城,等把你送出城,我
回去救他。”
“阿文,老百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兄弟。”沈逸星抓著他的肩膀道“我們一起回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葉宇文身軀一滯,咬牙道“老大,我這條命賣給你了,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幹他姥姥的,天塌下來碗大個疤。”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沈逸星站起來道“咱們三個人,還不信咬不下小鬼子一塊肉。”
“走!”
兩人毫不猶豫的往回趕,然而此刻戰場形勢卻急轉而下,一路潰兵越來越多,手上的槍支彈藥都丟光了,瘋了一般往巷子民居裏鑽,希望能躲過一劫,日本兵在潰軍中輕鬆的穿插滲透,形成一張死亡的大網,將整個宇城網羅其中。
沈逸星心裏感到一陣悲哀,這可能是宇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最後一股反抗力量了,然而卻敗得如此的徹底和絕望,讓人忍不住想起整個國家和民族的未來!
我們還能重新一戰麽?
“八嘎!”
“這邊!”
沈逸星將葉宇文一拉,飛一般往前跑,子彈不停從身旁掠過,兩人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還有無盡的憤怒!
“八嘎!”
兩柄刺刀從斜裏刺出,鋒刃閃著點點寒光,沈逸星身軀一扭,恍如一隻膽怯的小鼠掉頭往旁邊跑。
“老大!”
“快走!”
沈逸星心裏恨得直罵娘,這群該死的小鬼子,總有一天我要用你的鮮血來洗刷今日的恥辱!
紛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扭頭一看,十幾名日本兵已經尾隨而至!
“老大,怎麽辦?”葉宇文高聲喊。
沈逸星深吸口氣,拚盡全力又轉過一道院牆,不料迎麵撞見一個低矮的窩棚。
窩棚裏,三四個人正抱著茅草堵住縫隙,其中一人叫他眼前一亮。
是你!他幾乎叫出來,那人也是神色一滯,臉上掛著驚慌失措的表情。
“八嘎!”
日軍的叫罵越來越近,沈逸星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立刻翻上牆頭高聲道“小鬼子,快來爺爺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