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爺爺驅鬼

我不知道昏睡了有多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爹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在床旁使勁的搖我,喚我。

我的頭痛得厲害,身後似乎負著千斤重石,根本沒有一點食欲。

爹站在一旁憂心忡忡,問我,“小九,你是不是又看到它了?”。

咦,爹怎麽會知道?我無力的點了點頭,“它來找我了,要我陪它玩……”。

爹臉上現出少有的怒色,“還真的是陰魂不散……小九,你趕緊起床,我送你到二爺爺那裏去!”。

在爹的幫助下,我掙紮著起了床。

我的後背就像背著一塊巨石,沉重得幾乎挪不動腳步,我是爹連摻帶扶走進二爺爺那間茅草屋的。

爹囑咐我不要害怕,一切有二爺爺在之後就離開了。

二爺爺從鍋裏盛了一碗糯米飯,將一碗雞血倒進碗裏,用筷子攪拌了幾下,點燃三隻黃香,插在用雞血拌勻實的米飯上,然後遞給了我說,“小九,你兩隻手捧著這個碗,眼睛平視前方,慢慢往前走,心裏默念‘上身頑童,尚饗煙食,食我供奉,速速離身’。一定要記住,等會兒無論聽到什麽或看到什麽,都不要慌,一定不要喊出聲來,我會在後麵保護你的,記住了麽?”。

我接過那碗米飯,手顫抖個不停。看到二爺爺那張醜陋的臉龐滿臉凝重的神色,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二爺爺說完從灶膛裏取出一把草木灰,均勻的灑在了茅草屋前的小道上。然後找來一根紅線,一頭纏在他的右腕上,另一頭纏在我右手的中指根,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我點了點頭,“小九,我們開始吧。”。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走出二爺爺的茅草屋,心裏默念著剛才他教我的那幾句話,忐忑不安的沿著屋前那條灑滿草木灰的羊腸小道慢慢的挪動著腳步。

清冷的月光灑滿全身,將我的身影扯得很長。

身後的紅線緊緊地繃了起來,我的手指一陣刺痛,低頭看去,指跟已被勒出一道血印,慢慢滲出血來。

我如觸電一般渾身一顫,腳步登時停了下來。

身後傳來二爺爺陰測測的聲音,“上身頑童,速速離身咯……上身頑童,速速離身咯……”。

那聲音在黑夜裏聽來猶如杜鵑啼血,好不詭異。我心說,二爺爺你就不要將聲音弄得這麽恐怖好不好?待會那小鬼沒被你送走,我都被你給嚇死了。

不過此時,我已顧不得這些了。我強自邁開腳步緩緩地向前移動,隻是每走一步,便像背負了整座大山一般沉重。

我知道二爺爺就在我的身後,他一定會保護我的,所以我盡管害怕,也還不是特別恐懼的那種。

我們兩人之間的紅線繃的僵直,手指滲出的血隨著紅線蔓延開來。

忽然起風了,一陣陰風撲麵刮來,耳邊傳來小孩子的笑聲,“嘻嘻……哥哥……陪我玩會兒……”。

聽著這笑聲,我頭痛欲裂,手中的紅線上下顫動。我猛然搖頭,那聲音依舊還在。

二爺爺忽然在身後大聲的喝道,“破!”,一股火焰從身後竄起,將那根紅線生生燒斷!

我渾身發軟,幾乎癱了下去,幸虧被二爺爺從身後將我一把扶住。

二爺爺接住了我差點翻落的碗,目光急切地看著我,“怎麽樣了,小九?”。

我的腦袋裏忽然清醒無比,背後沉重的感覺也消失了,“二爺爺,那小鬼來過,不過現在已經走了……”。

二爺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我看到月色下他的額頭滿是汗水。

我赫然發現,茅草屋前灑滿草木灰的羊腸小道上清晰的出現了一雙小孩的腳印。

二爺爺把那碗攙和著雞血的糯米飯埋在了路旁的茅草叢裏,說道,“這個小鬼跟了你一整天,不過,我剛才已經把他送走,他不會再來纏你了……”。

二爺爺說得輕巧,我卻不禁背後一寒。

跟著二爺爺進了茅草屋,我忽然感覺饑餓無比。二爺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說,“餓了吧?我早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晚飯。”。

二爺爺端來了一碗香噴噴的炒雞肉,聞著香味忍不住讒言欲滴。

二爺爺說,“小九,吃吧?”。

我狼吞虎咽起來。我敢說,這是我一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肉。奇怪的是,二爺爺卻並不吃,隻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我。

二爺爺不笑還好,一笑起來扯動著他那隻瞎眼,很要命。不過,他在我的眼中已經沒有那麽恐怖了。

吃過晚飯,我望著二爺爺孤單隻影忙碌著的身影,忽然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同情起來。是什麽原因讓這個老頭終生未娶,變得這麽醜陋無比?

二爺爺忙完了手頭的事情,見我一臉惻然的看著他,問道,“小九,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我當然不會傻到說二爺爺你怎麽會這麽醜這樣的話,心中有很多的疑團,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想了一會,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二爺爺,你這麽有本事,把你的法術教給我吧?”。

二爺爺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臉色忽然暗淡下去。

“小九,這是非因果,自有天道……今天我救你一命,已經是你的造化了,孩子你聽我一句勸,這趟水不是你能趟的……”。

二爺爺說得很隱晦,什麽叫做是非因果,自有天道,什麽又是這趟水不是我能趟的?難道他跟爹一樣,有事情在瞞著我?

我眼睛一轉,說,“二爺爺,如果你教會了我這些法術,我也可以像你一樣,驅鬼除魔,為民除害啊……”。

二爺爺忽然提高了聲音,一隻獨眼狠狠地盯著我,猙獰無比,“小九,你不要再說了,說什麽我也不會教你的……你爺爺、你娘、我……你嫌我們葉家遭的報應還不夠大嗎?明天清早你就給我下山,我不想再見到你!”說完,不再理我,起身便去了旁邊的屋子睡了。

一提到我要跟他學法術,二爺爺為何判若兩人?他為何說嫌我們葉家遭的報應還不夠大?我爺爺,我娘,他……莫非……我不敢再想下去……

但是,娘的死一定跟我們葉家會的法術有關係!

一夜無話,轉眼天明。我醒來的時候,二爺爺不在,四處找他也沒有找到,想起他昨晚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隻得滿腹疑竇的下了山,回了老宅。

爹正在廚房燒火做飯,見我回轉,驚喜的問,“小九,沒事了吧?”。

我悶悶不樂的應道,“爹,我沒事了。”。

爹一臉的驚喜,“你二爺爺一代高人,自然是手到鬼除!咦,你怎麽了?”爹看到了我悶悶不樂的表情。

那些話悶在肚子裏難受得很,我索性說了出來,“爹,你告訴我,你和二爺爺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我問你,你究竟會不會驅鬼的法術?娘是怎麽死的?二爺爺變得那麽醜又是怎麽回事?我們葉家究竟又怎麽了?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啊……”我變得激動無比,一連竄的問題從嘴裏吐了出來。

爹跟二爺爺一樣,一臉驚喜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強自笑道,“小九,你在說什麽,我怎麽……怎麽有些聽不明白……”。

爹還在繼續跟我裝!

我的眼淚流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爹的麵前,堅定的說,“爹,今天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就跪在你麵前不起來……我求你告訴我,娘究竟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