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猴子嘴，魂不歸
足足十來分鍾馬車才在山坡下停了下來。車夫跳下馬車吸著一根煙拉開了馬車的門簾，往馬車裏望了望，喘著粗氣問道，“兩位沒事吧？”
剛才那頭狼根本就沒注意到躺在我身邊的虎子，虎子肯定是沒事，而我差些就葬身狼腹……
我驚魂未定，好半響才答道，“沒事，還行。”。
車夫在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在吸，火光明明暗暗的映照著他蒼老的麵孔。
剛才狼口餘生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真的不知道，那道暗紅色的光芒究竟是從哪裏發出的？……莫非有高人暗中相助？但回過頭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在群狼追擊、環噬的情況之下，還有誰能舉重若輕、不顧生死的來救我和虎子兩個素味平生的人？
我想不清楚，虎子忽然對我說道，“小九，我們出去透透氣吧？”。
“嗯。”我點了點頭，和虎子下了馬車走到離車夫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想起來到黑水鎮上經曆過的這些凶險，我忍不住的問道，“老伯，你們黑山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村子啊？怎麽一路這麽凶險無比？”。
車夫裂開一張焦黃的嘴傻傻的笑了起來，“小夥子，這些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地，總之，你們來到我們黑山村，一切都要有心理準備。而且，前麵就是猴子嘴了，馬車過不去，你們趕緊拿著東西下車，等會跟我一起走吧！”
猴子嘴？我的腦海裏驀地就想起黑水鎮上那個雙眼糊滿了眼屎的老乞丐口中的哭聲，“……猴子嘴，魂不歸……”
這猴子嘴究竟是什麽凶險的地方，老乞丐為什麽會哭著喊猴子嘴魂不歸？莫非猴子嘴的凶險不亞於群狼的追擊？
而且，這死胖子的村子怎麽這麽詭異啊？
車夫見我在出神，說道，“不要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你們拿著行李趕緊跟我走吧。”。
既來之則安之，這車夫說得也不無道理。
我和虎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對視了一眼，站起身子重又回到馬車旁，將行李取了出來，跟著車夫往前走。
那車夫雖然年紀比我們大一半，可走起路來健步如飛，我和虎子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算算時間，今晚應該是十四了，天上不可能沒有月亮啊？怎麽眼前一片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黑山村到底還有多遠？難道這車夫就一直帶著我們這樣走下去嗎？
我和虎子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沒有開口問走在前麵的車夫。
走了約莫幾裏路，我們與車夫漸漸落下，車夫減慢了前進的速度，似乎是在等我和虎子跟上。
再往前走了一會，我看到周圍的森林裏慢慢冒出了一層氤氳的霧氣，纏繞在腳底。霧氣本是無色，但此刻卻發出一股妖異的氛圍，詭異萬分。
我越走越是心寒，忍不住說道，“這林子怎麽這麽邪門，像一個鬼林子似的……”
黑暗中傳來車夫回答的聲音，“小夥子，還真被你說對了，這片林子叫做猴子嘴，的確是一個鬼林子，你們如果還想走出去的話就趕緊跟著我的腳步走。”。
我心底發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鬼林子？這……密林裏不會有鬼吧？”。
“你胡言亂語幹嘛？走快點，遲了，可能真的會走不出這片樹林了。”車夫的話音裏有一絲顫抖。
我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心頭狂跳不止。
又往前走了四五百米，密林深處忽然傳來一種恐怖的聲音。那聲音開始還很小，但慢慢就在四麵八方響了起來，最後似乎就是在我頭頂響起。
我和虎子忍不住抬頭向頭頂望去，竟然看到無數隻通紅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我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車夫笑道，“不用害怕，這隻是一群小鬆鼠在鬆樹上吃鬆果，你看我嚇它們一下！”說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然大吼一聲：“呔！”。
聲音在黑暗中傳得老遠，就聽到“吱吱”的叫聲不絕，密林裏好像下起了暴雨，那些閃爍著的紅眼睛攸忽之間就不見了。
我和虎子餘悸猶存，不敢再走在後麵，使出吃奶的的力氣緊緊的跟著車夫繼續往前走。
走了不一會兒，就出了那片林子，那片恐怖的濃霧已經散去，清冷的月光從雲層裏出來了，出現在眼前的一條山道讓我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條山道不到一米寬，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就像一座獨木橋一樣橫空架在了懸崖的兩端。
這哪裏是人走的地方？我很擔心走在上麵，一不小心會掉入那萬丈深淵。
但虎子已經跟著車夫走過去了，我沒有退路，隻能往前走！
我戰戰兢兢的走過那條山道，看到車夫和虎子斜斜的靠在一塊岩石上休息，車夫在抽著煙。
見我走了過來，車夫冷冷的看了我和虎子一眼，說道，“兩位，我得提醒你們一下，前麵才是真正的猴子嘴。猴子嘴上很邪乎，你們千萬別把小命丟在這裏，免得傳出去之後說我們黑山的人無能。”
車夫說著話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那星星點點的煙火照著他的臉，顯得有些詭異。
車夫說完將煙蒂掐滅扔到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了一下，領著我們又往前行。
我沒有答話，一陣冷風吹過，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過我知道，這老車夫說的肯定不是假話，因為我從他的眼神裏也看出了恐懼。
腳底的路高高低低，坎坷不平，黑暗中我低頭一看，看到腳底下全是一個個沒有墓碑的小土包，大小猶如一把撐起的雨傘，遠遠望過去，似乎這片黑暗的林子，都是這些土包墳墓。
這些小土包全部沒有墓碑，那一定就是夭折或者枉死的人了！
我和虎子雖然經曆了一些靈異事情，但看著這鬼氣陰森的林子，依然有些膽寒，緊跟著那車夫往前走。
虎子一邊走一邊膽戰心寒的問道，“老伯，這猴子嘴會不會是一個亂葬崗啊？”。
老車夫回過頭來望了我們一眼，咧開嘴笑了一下，但笑得很勉強，“兩位，我實話跟你說吧？這裏確實是一處亂葬崗。十年以前，村裏發了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洪水，淹沒了整個村莊……村莊裏的人幾乎全部遇難，隻有幾十個幸存者僥幸逃脫了性命……那些幸存者在洪水退掉之後輾轉回到了村子，把所有死掉的村民全部埋在了這裏，這裏就成為了亂葬崗……傳說這亂葬崗上半夜能聽到鬼打架、百鬼啼哭！村民們隻要天一黑是就不敢靠近這亂葬崗……”。
十年以前？洪水？我的腦海裏忽的變得一片紊亂……十年以前胖子應該已經有十多歲了，他莫非就是那幾十個幸存者之一？而且，我不僅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反而曾經跟我說過，他父母是一個入殮師，專門在殯儀館與死人打交道。這一個窮山惡水的小村莊，哪來什麽殯儀館？
難道，他在說謊？
這個念頭一起，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不過，我沒有多想，也沒有精力去多想，老車夫說這亂葬崗葬上葬的全部是淹死的水鬼已經足夠讓我恐懼了……我渾身毛骨悚然，在擔心那些淹死的人會不會從黑暗中突然竄出來，一口咬住我的脖子？
我將身子往虎子身旁靠了靠，跟他並肩一起跟著老車夫往前走，小心髒蹦蹦的跳個不停。
走著走著，我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怎麽周圍忽然出現了綠瑩瑩的光芒，就像一條條蚯蚓在四麵八方遊走，迅速的朝我們三個人的身後逼來，整個亂葬崗似乎一下子活過來似的！
老車夫忽然厲聲喝道，“兩位，快跑！”。
我和虎子被這星星點點的鬼火嚇得半死，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車夫的身後飛奔。
我們跑得快，後麵的鬼火追得也快。
車夫回過頭來，身上貼滿了點點鬼火，把須發映得慘白慘白的，加上他本就蒼老的麵孔，更顯詭異異常，“你們倒是快些啊！”說完頭也不回的朝前飛奔！
我忽然覺得腳底一重，右腳似乎被什麽東西給抓住了！我嚇得三魂六魄齊飛，趕緊使勁把右腳一提，竟然看到一隻白骨嶙峋的手被我從土裏提了出來，那隻手抓住了我的鞋子！
我“哇”的一聲大叫，趕緊脫掉了那隻鞋子朝前飛奔，赤腳踩在地上，更加增添了那種陰森的感覺！
更恐怖的是，就在我被那隻鬼手抓住緩得一緩的時候，虎子跟著那車夫已經跑得不見蹤影，整個亂葬崗上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亂葬崗深處忽然傳出一個惡狠狠的、尖細的女聲，似乎在念著千年的咒語，“黑山村，人莫入，猴子嘴，魂不歸……一入黑山村，十魂九不歸啊……”。
這個聲音念著的正是黑水鎮上老乞丐的那幾句話，在黑夜裏聽來，比那天聽到更為恐怖！
我一瞬間就確定這聲音並不是那個老乞丐發出來的，我嚇得半死，在奔跑之中忍不住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了過去。
我的天！我竟然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子，正坐在離我不遠的一個墳堆上，背對著我，手離拿著一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著她長長地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