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顯然是出乎薑淺予所預料的,她微微怔了怔,隨後恍然,點了點頭,又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林軒一時語塞,這本該是數年後那位建叔醉酒後才不小心跟他吐露的秘密,眼下想要找出來一個理由倒不算多難,但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想對小妮子撒謊。

薑淺予見他有些為難的樣子,就白了他一眼,然後拿出手機來,低頭擺弄一陣,很快重新抬頭道:“你看一下。”

說話的時候,林軒的手機就接連“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他打開手機翻看了一下,好幾張照片,大多都是前段時間一塊出去旅行時候拍的。

海邊,山上,車站,飛機上,半身的,全身的,一個人的,還有兩個人的。

林軒想了想,把手機遞給她,道:“在這幫我拍一張。”

薑淺予“嗯”了一聲,接過他的手機,就順手放進褲兜裏,然後拿自己手機打開相機,見林軒有些奇怪地盯著她,有些惱羞成怒地樣子,凶巴巴地瞪他:“看什麽看呀?你手機太破,沒我手機拍照清楚。”

林軒當然不會很腦殘地說都是後媽一塊買的同款手機,乖乖走到一邊去擺pose,薑淺予則充當著指導,“這邊好看,那邊好看,左邊一點,右邊一點,眼睛往這看,眼睛往那看,笑得真誠一點……”

然後再“哎呀”一聲,很嫌棄地說一句“你還是別笑了,好醜”,嫌棄完林軒後,就自個在那“嘿嘿嘿”地傻笑半天。

她拍完幾張後望著問:“好多張了,還有要拍的嗎?”

“有。”

林軒很識趣地點頭,走過來把她手機調成前置攝像頭,“還差一張合照。”

薑淺予扭頭看向旁邊不知誰家的後院,有幾杆青竹遮擋住屋簷,輕輕哼了一聲,嘴角笑意甜甜,語氣卻透著嫌棄的微嗔:“誰愛跟你一塊拍照啦?”

當然嫌棄歸嫌棄,拍照還是要拍的。

然後還幫忙精挑細選了幾張照片,讓林軒等下發出去,林軒見裏麵就隻有一張跟她的合照,於是就又找了幾張兩人合照,問這幾張怎麽樣。

薑淺予斜睨著他,晶亮目光裏充滿了懷疑,“你真的願意發?”

林軒笑道:“當然。”

小妮子嘴角就不由微微翹起,梨渦淺淺,笑意甜甜,卻又很快抿著嘴角繃住,輕輕哼道:“人家才不像你這樣沒臉沒皮呢,一張就夠了。”

林軒當然也明白,有一張跟她的合照不打緊,也不會多引人注意,可如果都是與她的合照,就會顯得有些奇怪了,之所以問也隻是讓她開心而已,見她這樣說,就把找好的幾張照片通過朋友圈發了出去。

他這點小心思顯然是瞞不過薑淺予的,隻不過考慮到他是為了哄自己開心,所以不跟他計較而已,白了他一眼,就也湊過來看他手機,有些好笑地道:“你就隻發圖片,連句話都不說啊?”

“有什麽好說的?”

林軒收起手機,坐在那兒望著天際斜陽,不知第幾次地輕輕歎息。

想說的不能說,能說的不想說。

薑淺予也就不再問什麽,曲膝坐在他身旁,一塊靜靜望著夕陽出神,隨後見林軒看過來,又回過頭,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奇怪問道:“怎麽了?”

林軒搖搖頭道:“沒事。”

薑淺予伸手掐住他腰間,凶巴巴地道:“說。”

林軒略微遲疑,隨後還是道:“這麽多年,老爸的脾氣性格你應該有點了解的,雖然比我小時候成熟了很多,也好了很多,不過有不少毛病還是沒改,就像是火車上遇見的那位大叔,還是那副爛脾氣,但老媽的話,沒發現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所以……嗯,蠻好奇的。”

薑淺予看了他一眼,掐在他腰間的手鬆開了下來,然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雙手交疊墊著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遠方夕陽。

林軒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不想說,就不要說。”

薑淺予轉頭看著他,金紅色的夕陽灑落在她精致脫俗的臉龐上,肌膚如玉,細細絨毛清晰可見,在夕陽光輝下,像是鍍上了一層光暈,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隻是表情有著讓人心疼。

她柔柔一笑,輕輕搖頭,“其實也沒什麽。”

然後頓了頓,才又望著夕陽,輕聲說道:“我爸出軌了。”

這是一個有些意外的答案,但也沒有什麽太過值得驚訝的,林軒伸手拉著她疊放在膝蓋上的小手,緊緊握住,然後才輕輕“嗯”了一聲。

薑淺予轉頭看著他,然後偏過頭,依偎在他肩膀上,幽幽地道:“老媽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可惜……按照她自己的說法,隻是自以為聰明,因為真正聰明的女人,都懂得收斂鋒芒,但她以前不懂,也不屑,有些時候會太過強勢了。”

林軒點點頭,表示理解,卻也如小妮子剛才那般,並未開口評價是非對錯。

薑淺予依偎在他肩頭,望著天際被夕陽渲染出的雲霞,“老媽以前,嗯……應該是屬於外剛內柔的那種性格吧,那次受傷也蠻慘的,辦完離婚手續後,當天就直接帶著我回國了,也是從那以後,性格也變得越來越溫柔起來,再後來遇見老爸,不知怎麽就在一起了。”

後媽跟小妮子原本生活在國外?

這是林軒以前並不知道的,卻也有些恍然,因為正常情況下,父母離婚後,並不意味著就要與子女斷絕往來,這些年從未見過小妮子的父親出現過,遠隔重洋倒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原因。

他點點頭,並沒問什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任他把頭發揉亂的小妮子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我很小的時候,爸媽每天都很忙,但對我管得也很嚴厲,讓我學這個學那個,後來回國的時候,我還不太懂事,就擔心著老媽閑下來了,那我的日子肯定就更難過了。”

她依偎著林軒的肩膀,微微仰著頭看他,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很傻,很自私?”

林軒伸手捏住她如膩脂般的鼻子,“這麽問才傻。”

薑淺予搖著腦袋把鼻子從他手指裏掙脫開來,並未找他報仇,抽回手抱住他一條手臂,臉頰貼著他肩膀,恬靜而乖巧的模樣,眼神語氣別樣地溫柔,“結果回國後,老媽反而變得越來越溫柔,也不再強迫我學這學那,但很多東西我卻開始感興趣起來,當然也有些我不感興趣的,她認為必須要學,還是會逼我去學,就像禮儀課、形體課,我就很不喜歡,因為一個太枯燥,一個太痛苦,我都哭過好機次呢……你就比我幸福很多了,有些東西你不喜歡的,老媽就都不會逼著你學。”

她又仰起臉來,表情與語氣變得輕快許多,“不過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小時候隻覺得吃苦,長大後才明白受益,你看,我現在就比好看這麽多。”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放開了林軒的手臂,用手扶著他肩膀,學著他的樣子,把腿垂落在樓板一側,輕輕踢起,顯擺著修長勻稱的長腿,轉頭望向林軒,舒展開雙臂,以此來展露自己婀娜柔美的身段。

她望著林軒,明顯有些羞,卻仍是把驕傲地挺起胸,柔軟纖腰繃得筆直,粉色T恤在胸前被撐起飽滿弧度,隨後往下卻是空空****,本就纖細的腰肢被襯得愈發纖薄,盈盈不堪一握,像是一副跌宕起伏的山水畫,玲瓏起伏,凹凸有致,明媚眸子清澈澄淨,晶晶閃亮,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眼神羞澀、自信而得意,愈發顯得嬌媚動人。

好容易膽子大了些的小妮子很快發現林軒的目光賊亮盯著的方位,羞得臉通紅,伸出兩根手指頭就作勢要去挖他眼珠,“再亂看把你眼珠子扣出來!”

一邊凶巴巴地恐嚇,一邊就趕忙重新放下雙臂重新坐好,林軒忍不住笑起來,眼神揶揄,調侃道:“再好看,最後還不是便宜我?”

薑淺予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露骨的話來,回頭瞪他一眼,就從樓板上跳下來,板著臉往林外走,林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手腕,如同上次在她房間一半,一個往前走,一個往後拽,力道一錯,小妮子就“呀”地驚叫著,被他給拽回了懷裏。

鋼筋混凝土的樓板表麵粗糙,林軒剛剛已經吃了一次虧,因而見她歪斜往自己身上倒過來,就忙去扶,他原本坐的也比較靠外,身子往前傾,小妮子手按在他胸膛上,也就順勢穩住了身子。

“幹嘛呀你?”明顯還在氣惱他亂說話的小妮子剛剛穩住身子,就氣呼呼的瞪著他。

兩人的關係明顯已經過界,林軒已經不願再這樣拖下去,答應過不會逼她,但也不能就總是這樣不明不白地曖昧著,他原本想要趁著這次機會把關係挑明了。

剛剛確實也是個很好的機會。

但可惜他一時嘴賤說錯了話,小妮子不管是羞是惱,終究是已經把氛圍給破壞掉了,這會兒再提那樣敏感的禁忌,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然而上次後媽有意無意地一些詢問,林軒不清楚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端倪,但他不敢賭。

他與薑淺予充其量也就算個“擬製血親”的關係,雖然有著兄妹的名義,但不論是從法律上、倫理上還是感情上,都扯不到什麽兄妹禁忌,所以他很早就發現了自己喜歡她,卻從未有過任何心理負擔。

唯一擔心的就是來自於父母親人的阻攔。

在這次回家,林軒對於說服爸媽都還是一直有著比較大的信心的。

直到火車上遇見了那對夫妻,尤其是那個外表粗狂的男人,給了他很大的觸動,也因此意識到了一個他此前一直忽視的問題。

當時薑淺予問他,那個大叔為什麽明明沒有到站,卻因為一句都明白是推脫的話,就寧願帶著生病的妻子放棄座位跑到另外一個車廂,也要假裝到站下車。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但他卻偏偏選擇了最激烈的一種。

坐在車窗旁的那個年輕女人兩次笑容嘲諷,第一次是夫妻兩人對話時,第二次是兩人離開去另外一個車廂時,林軒後來猜測她應該是聽得懂那對夫妻講話。

拋開道德不去說,這個年輕女人的嘲諷其實不是沒有道理。

她兩次笑容嘲弄,大概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

死要麵子活受罪。

但現實裏,我們太多人都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薑淺予當時問林軒,疑惑不解,也未嚐就沒有這種想法。

林軒的回答是:“自卑,所以自傲。”

卑且傲。

因為心裏自卑,所以要表現的更加自傲。

這是人之常情,普遍存在於人群心底的一種心理。

這種自卑,也不僅僅是在於金錢上的,感情、名聲上同樣也存在。

放在林軒所考慮的事情上,他所忽略的,就是爸媽曾經離婚帶來的傷害上,放到現代社會,離婚再婚已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然而不能否認的是,一些有色眼光,或者說風言風語,依舊存在。

並且會長久存在。

林軒並不確定後媽會不會因為曾經的離婚而留下什麽陰影,或者自卑心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老爸肯定有。

這些年林義很少回家,就是因為無法麵對過去離婚留下的風言風語,那些流言蜚語到林軒能聽到的時候,就已經被過濾到了絕大部分,但即便如此,林軒知道的一些惡意風言就也有不少。

這種情況下,到時候得知了他與薑淺予的事情後,其他人暫且不論,老爸林義絕對會是堅決、激烈反對的那個人。

他第一時間能想到的,不是法律、倫理上的“合理”,也不會是兒子與女兒的意願、感情、幸福,而是這件事情被傳出去後,可能出現的,那種明裏暗裏鋪天蓋地的流言、嘲弄、笑話。

那種被人當成笑話一樣的感覺,他第一次尚且沒能走出來,絕對不願再經曆第二次。

《洛麗塔》中說: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隱瞞越欲蓋彌彰。

林軒不清楚上次後媽一些詢問,究竟是他心虛想多了,還是說她真的察覺到了一些端倪,但喜歡這種事情總會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流露出來。

想要隱瞞並不容易,尤其還是在最親近,最了解你的人麵前。

如果眼下這種朦朧曖昧的狀態就被發現,並且遭遇到難以想象的反對力量,林軒完全不知道薑淺予會不會有那樣的決心與勇氣去麵對。

她才不到十八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鮮活美麗,卻也過於脆弱,因為根本沒有經曆過生活的打磨。

自私是人的本性,但如果不是確定她也喜歡自己,林軒不可能會自私到為了一己之私就要拉她下水,兩人的事情一旦曝光,完全能夠想象得到這個重組後的家庭將會遭遇到怎樣的風暴。

然而她也喜歡自己。

林軒很確信這一點。

一場重生,脫胎換骨,林軒徹底擺脫了前世的年少荒唐,他開始去認真地思考人生與愛情,因為錯過所以不想再錯,這段時間的他過得安逸,但絕對不渾噩。

這世的他才十八歲。

但很多問題已經能夠考慮的很清楚。

既然喜歡了一個人,就不會因為除了她不喜歡自己外的其他原因而放棄。

哪怕會遭到阻礙與反對,但這不是大逆不道,不是傷天害理,不是罪不可恕的錯事……

他並沒有錯。

所以堅信會有不傷害任何人的辦法。

當然結果是美好的,過程卻肯定是曲折而艱辛的,他做好了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準備。

不就是一場1v9的團戰而已?

當然在團戰爆發前,他還是要努力要跟自己的輔助做好溝通,下路從來都是雙人組,現實世界裏都是凡人,沒有王者碾壓青銅的差距,沒有輔助陪伴的adc怎麽去拯救世界?

團戰隨時可能爆發。

怎麽能讓輔助繼續賭氣?

於是……

深感時不我待機不可失的林軒看著小妮子又羞又惱瞪著自己的明媚眸子,把心一橫,站起來的同時,就環臂抱住她,兩隻手掌有些霸道地扶著她腦袋,隨後在她瞪大晶亮眸子注視下,微微彎著脖子,調整好角度,對著她不知是驚愕還是想要說話而微微張開的瑩潤櫻唇,低頭吻了下去。

男女之間,沒有什麽事情是一個吻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親的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