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軒醒來要較往常更早些,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穿衣起床,看了一下時間後,躺在**怔怔地出神,卻忽然聽到外麵有說話聲,似乎是爸媽在爭吵著些什麽,相隔久遠而又烙印極深的記憶讓他在那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確認了一下自己是清醒著之後,他換上衣服,踩著脫鞋打開了房門,聽到後媽薑雅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小點聲,他們兩個還在睡呢。”

然後是林義的聲音,似乎情緒很暴躁,說了聲:“睡個屁還睡,他們睡得倒安穩……”

一邊說著,聲音自廚房往這邊來,林軒走出房門,迎麵正見林義罵咧咧地往外走,父子倆四目相視,林軒的眼神平和鎮定,並沒有出聲,林義則仍能看出餘怒未消,目光與林軒隻是一觸,就移開了目光,徑直從他麵前走過,到家門前把門打開又“嘭”地一聲關上,響動很大。

林軒對他的態度並不在意,隻是擔心會不會吵醒小妮子,走到廚房門前,薑雅大概剛把粥煮上,在切從老家帶來的奶奶醃的鹹菜,刀工熟練而精細,把鹹菜疙瘩切成齊整的細細的絲,然後放進水盆裏,看起來並沒有受林義的情緒影響,動作嫻熟流暢,很是賞心悅目。

林軒問道:“媽,你們吵架了?”

薑雅回頭瞪了他一眼,道:“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的事情。”

林軒幹笑道:“沒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而且我爸這個人最沒記性也最沒臉皮的,等會您打個電話,保管他就屁顛屁顛的回來了。”

薑雅沒好氣地道:“有你這麽說爹的嗎?又不是跟我生氣,我為什麽要給他打電話嗎?”

林軒討好地笑道:“這不是我打電話會挨罵嘛,隻好求您了。”

薑雅道:“求我也沒有用,別在這貧,趕緊洗臉去。”

林軒隻好灰溜溜地滾去衛生間,走過客廳時剛好見小妮子裹著厚厚的棉睡衣,睡眼惺忪地從房間走出來,這時距離兩人平常起床時間還有一會兒,她顯然是被林義剛剛關門那一下給吵醒的,晚上早睡幾分鍾或許不明顯,但早起幾分鍾無疑是很要命的,迷迷糊糊地望著林軒,絲發披肩,嬌庸可愛,口齒不清地問道:“怎麽啦?”

林軒道:“沒事,陪我刷牙去。”

薑淺予翻了個白眼,抱起走到腳邊的呆呆走到沙發前坐下來,估計還沒睡醒,呆呆把腦袋湊過來,林軒覺得她多半當成是把呆呆當成自己了,居然“嗯”地湊上去,在呆呆的鼻子上親了一下。

跟貓吃醋太掉價,林軒撇撇嘴說了聲“牙都沒刷,也不怕熏著呆呆……”就去了衛生間,洗漱完畢,再出來時,見小妮子抱著個枕頭,歪倒在沙發上睡得正香,呆呆蹲在一旁舔著小爪子抹臉,於是左右看看,在她旁邊坐下來,俯身湊到她唇上結結實實地親一口,這才覺得心理平衡了不少,轉瞬又覺得自己好像跟呆呆簡潔接吻了,有點虧。

小妮子睜眼望了他一眼,嗔了聲“討厭”,然後爬起來,眼睛半睜不睜地走向衛生間,到門口時很突兀轉過頭來,見林軒坐在沙發上看著她,這才重新轉身進了衛生間。

林軒嘀咕了一聲“小人之心”,走到陽台舒展著身體,東方天際朝陽絢爛,似乎在昭示著未來生活的美好幸福。

林義終究沒有回來吃早飯,林軒打電話過去,他隻說了聲不在外麵吃了,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林軒並不覺得意外,跟薑雅說了聲後,她也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隻是說了聲知道了,不過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

林軒明白她失望什麽,不論從什麽角度來講,林義這個時候躲著,把所有的問題與為難都推在她的身上,總歸不是一種有擔當的行為。

這些年來薑雅自然不是不明白林義的性子,林軒甚至有時候會不無惡意地想,薑雅或許早就察覺到了林義性格中的軟肋,而她之所以依舊選擇嫁給了林義,未嚐沒有這方麵的緣故。

從模糊得知的隻言片語裏判斷,小妮子的生父沈鶴是一個很“有主見”且頗為強勢的人,當初與後媽婚姻破裂,兩個人互相之間不願退讓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而林義與薑雅,一個優柔寡斷,一個外柔內剛,多少形成了性格上的互補。

這些年來林義與薑雅的婚姻,生活與感情都稱得上是頗為和睦,但林義多少是有些妻管嚴的,不過薑雅極懂得拿捏分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林軒不至於蠢到去攙和他們之間的事情,何況他也覺得林義就該被人管著才行。

早飯是南瓜粥油餅和鹹菜,薑雅還把一部分鹹菜切碎炒了雞蛋,味道不錯,林軒很誠心地誇讚並且虛心地求教該怎麽做,小妮子也是一副胃口大開的模樣,很默契地一塊恭維老媽。

薑雅好似沒有察覺到一雙兒女的小心思,反應很平淡,吃完飯後林軒主動收拾碗筷,她也很淡定坐在那繼續看電視,順便吩咐要跟林軒一塊獻殷勤的小妮子,讓她趁著天晴去把被褥拿去陽台曬一曬,自己則倒了杯熱水,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很有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的範兒。

林軒和薑淺予原本隻是想著表現一下,讓老媽看著兩人順眼一些,不至於心煩,結果被薑雅這樣一襯,倒顯得兩個人都像是做錯了什麽事情,在贖罪一樣,感覺怪怪的。

林軒刷了碗筷,收拾幹淨,然後幫小妮子小妮子把一些要曬的衣物都拿去陽台,薑雅就一直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好像全然無視了旁邊進進出出的兩個人,等林軒給盆栽澆了水,小妮子連呆呆的小窩都給重新收拾了一遍,還在問有沒有別的活幹的時候,她才終於開口了,說道:“表現完了就歇一會吧,用不著像第一次到嶽父嶽母或者公婆家裏似的那麽賣力。”

薑淺予紅了臉不吱聲,林軒尷尬道:“沒有沒有,這不是假期快結束了嘛,趁著還在家,多少盡點心意對不對?”

薑雅歎了一口氣,道:“行啦,行啦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吧,不用藏著掖著的。”

林軒立即搖頭道:“沒有,您說什麽我們聽什麽。”

薑雅瞥了眼蹲在陽台門口逗弄呆呆的薑淺予,似笑非笑地道:“是嗎,我讓你們現在就分手也聽?”

林軒嘿嘿嘿地幹笑了幾聲,道:“哪能啊,我跟淺淺就指望著您主持公道呢?”

薑雅道:“你們遇到什麽不公了嗎?”

林軒點頭道:“當然啊,我爸。”

薑雅未置可否,沒有接這個話茬,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有什麽打算?”

林軒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指哪方麵?”

薑雅瞪他道:“你說呢?”

林軒訕訕地在沙發上坐下來,道:“這個……不用什麽打算吧?又不違法,隻要您跟我爸同意,別人也管不著,就算是曝光出去,網絡上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對這種事情也不會多苛刻。”

薑雅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又轉頭問薑淺予:“你也這麽想嗎?”

薑淺予扭過頭去,小聲地咕噥道:“您有什麽話直接說就好了。”

薑雅重新看向林軒,道:“你覺得就我跟你爸會反對是嗎?”

林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在您麵前我沒有必要說假話,我最親近的人,隻有您跟我爸,還有淺淺。”

薑雅歎道:“你有爸媽,我也有,你爸也有,這些人的態度哪能是說不在意就不在意的?何況你爸這關就沒那麽容易過去,還有我那天跟你們說過的話,你們真的認真考慮過了嗎?人活在世上,就不要輕易地說什麽不在乎旁人眼光的話,何況你跟淺淺現在都能算得上是公眾人物,你該明白你能拿到俱樂部股份的緣故,資本在乎的是利益,職業電競說是靠成績,可成績終究是要轉化成為人氣和名氣的,怎麽可能不在乎輿論?十五歲的你們就開始覺得自己長大了,一年兩年後就會越來越覺得當初的自己太天真幼稚,再過兩年,又會發現那時的自己同樣好笑……現在你們兩個還不滿二十歲,淺淺你都還沒成年,你們真的明白自己現在說的話,做的事,到底意味著什麽,有多大的重量嗎?”

林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您說的,擔心的,我都明白,但我是真的,很認真的,想要跟淺淺一直在一塊,我昨晚也跟您說過,我想娶她,也會娶她,我想跟她在一起,也相信我們會一直在一起,請您也對我們有一些信心。”

薑淺予原本一直蹲在陽台門口,假借著逗弄呆呆來遮羞,聽到林軒這麽講,不覺得甜蜜,卻隻覺得莫名地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地板上,呆呆大概不明白小主人為啥忽然間傷心起來,仰著臉喵了一聲,見她不搭理自己,又人立起來,伸著小爪子往她身上扒拉,似乎想要安慰她一樣。

薑淺予抬起臉來望著老媽的背影,帶著哭腔叫了聲:“媽”甫一開口,眼淚就決堤般滾落下來,哽咽著幾乎難成聲,哭道:“你幹嘛這樣逼他啊?我求您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