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薑雅的聲音從林軒房間裏傳出來。

薑淺予趕緊抓起拖把,結果沒拿穩,“砰”一聲砸在了地板上,她“呀”地一聲,趕緊彎腰拾起來,同時小聲催促道:“趕緊去呀。”

林軒有點心虛,不過這事躲是躲不過去的,隻好拎著背包和枕頭走到房間門口,上身前傾,小心翼翼地往裏麵瞄了瞄,見薑雅還在幫自己鋪床,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安定了一下亂跳的心,抬腳走了進去,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媽。”

薑雅回頭看了他一眼,林軒很想淡定一點,不過還是沒能控製住,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明顯露怯的笑容,所幸薑雅並沒有說什麽,轉過身繼續整理床單。林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把枕頭和背包放下,下意識地想溜,又覺得這樣太沒擔當了點,隻好僵立在那,等著挨訓。

薑雅把床褥鋪好,回頭見林軒還站在那,歎了一口氣,道:“行啦,你先出去吧,叫淺淺過來。”

這一聲歎息實在比太多責備的話語都要有分量的多,林軒不由暗暗感激,同時覺得有些愧疚,想要解釋一下,轉念又想小妮子等下肯定會解釋的,也就沒有多說什麽,應了一聲,轉身走出房間,覺得很像是輪流進班主任辦公室裏挨訓的小學生。

薑淺予正彎著腰很賣力地拖地,不過顯然也在時刻關注著這邊的動靜,看到林軒走出來,就以目光詢問,林軒走過去拿過拖把,道:“我來拖吧,媽叫你進去。”

小妮子把頭咬得跟撥浪鼓似地,抱緊了拖把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林軒哭笑不得地道:“我這不是剛出來嘛,趕緊過去,媽等著呢。”

薑淺予還是牢牢地抱著拖把布肯鬆開,同時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可憐兮兮道:“我怕……”

林軒道:“有什麽好怕的,媽又不會吃了你,乖,拖把給我。”

薑淺予還是抓著拖把不肯鬆開,道:“不給,我不去。”

林軒攤手道:“你不去,等下媽還是會叫你。”

小妮子“啊”地拖著尾音撒嬌,哀求道:“我不敢去,你去好不好?”

林軒無奈道:“我又不是孫悟空,變不成你的樣子,快去,不然媽又該催了。”

薑淺予知道躲不過去了,撅著小嘴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拽著拖把往林軒房間走去,林軒抓住拖把道:“你還打算拿著拖把過去啊?”

薑淺予回過頭凶巴巴地道:“不行啊?”

拽走拖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林軒的房間,好像前方等著她的不是自己老媽,而是即將砍頭的法場,很有一股視死忽如歸的慨然豪氣,隻不很可惜走出不過幾步,腳步就慢了下來,也不賭氣了,停步回頭,可憐兮兮地望著林軒,像是一個即將遭受迫害而以目光向情郎求助的可憐女子。

她本就長得極美,這時又故意博同情,讓人看著簡直心都要化了,林軒心中一軟,看著實在是心疼,於是扭過頭不看。

小妮子大概被他氣壞了,隔了老遠都能聽到她的呼氣聲,像是要把林軒給吹飛了一樣,等林軒再回過頭時,就隻見一截拖把在門前消失,心中暗笑,悄悄地走到房門前,就聽薑雅道:“你拿著拖把幹嘛?”

薑淺予道:“拖地呀。”

薑雅道:“把門關上。”

薑淺予走到門前,剛好看到林軒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前偷聽,回頭就朝薑雅喊了一嗓子:“媽,林軒在偷聽。”

林軒一個踉蹌,受驚的兔子似地躥回沙發旁,喊道:“你不要血口噴人啊你!”

薑淺予忿忿地瞪他一眼,砰地關上房門,林軒又悄悄地走到門前,卻聽不清裏麵在說什麽,隻好撇撇嘴回到沙發上坐下,一邊看電視一邊玩手機,心中暗暗揣測媽到底是怎麽個態度。

林軒在外麵如坐針氈,薑淺予在裏麵度日如年,母女倆一個認為對方多管閑事,該管的不該管的都管,哪有當媽的給自己閨女準備那種東西的,還塞進兒子的包裏!一個覺得自己多年教育付諸東流,教出的閨女小小年紀就不知自愛……好在都還知道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言語倒不激烈,尤其是薑淺予燒紅著臉澄清了跟林軒睡一塊的真相後。

薑雅鬆了一口氣,也就沒有當著小妮子的麵揭林軒的短,對在林軒包裏看到的東西避而不談,薑淺予自然更沒那個臉皮提起,所以知道母女倆把這事說完,薑雅都還在替林軒背鍋,當然她並不知情。

薑淺予從林軒房間出來後,路過客廳正眼都沒瞧他,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臉還紅紅的,林軒很想跟過去,不過薑雅後腳跟就也出來了,隻好訕訕地停步。

薑雅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問了句幾點了,就要出門去買菜,林軒趕緊自告奮勇去幫忙拎東西,又喊薑淺予,小妮子沒好氣地回了句不去,林軒騎虎難下,隻好自己跟著後媽出去買菜。

激烈而短暫的風波似乎就此平息下來,原本普通、平和而溫暖的家庭似乎又回到了它原本的軌跡上。

林軒跟薑淺予初十回杭城,林義提前兩天就催著薑雅給小妮子收拾東西,他倒不是想趕人,隻是想要表達自己的積極與上心薑淺予出國前還是要再回頤城一趟的,她並不是留學,而是要轉國籍。

沈鶴早已移居北美,而薑淺予還未滿十八歲,所以他可以直接代薑淺予申請入籍,薑淺予隻需要辦理這邊的手續就可以。

一家人都在盡量避免談起這件事情,不過事件的進展並沒有因此而停滯,在離家前一晚,薑淺予接到了沈鶴的電話,沒有人旁聽這個已有十年不曾在薑淺予生活中出現過的男人與閨女說了些什麽,林軒隻從薑淺予口中得知,過段時間嶽父大人會去杭城看他。

“是來看你,不是看我。”

這是小妮子告訴林軒時,特意強調的原話。

林軒深感壓力山大。

初十早飯後,林義個薑雅把林軒和薑淺予送到機場,辭別父母後,終於又回到了二人世界,林軒很有一種“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的輕鬆感。

薑淺予在飛機上與林軒說起沈鶴,她對父親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老媽再婚前,此後印象裏那個高大溫和的男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另外一個男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對她很好,但終究不是他林軒總覺得這段話怪怪的,不過感同身受,倒也能理解。

兩天後LPL年後開賽,所以這個時候各大俱樂部早已經恢複訓練,不過sky第一周沒有比賽,所以開始訓練要更晚一些。

年初十,也就是2月6號下午,林軒和薑淺予回到杭城,陪小妮子過了兩天沒羞沒臊的生活後,於八號下午,也就是LPL年後開賽的這天重新回到了俱樂部基地,很光榮地成為了最晚歸隊的成員。

過了個年,再回到俱樂部裏,闊別多日再見,林軒覺得幾個隊友或多或少都有些變化。

六位隊員裏,最早歸隊的人是薛雲琪和穆挽離,薛雲琪年前因為得知真正身世而備受衝擊,心情一直低落,過了個年,似乎有所緩解,而穆挽離則恰恰相反,自打sky晉級LPL後,穆挽離不再像以往那樣沉默,而過了年回來,則好像又回到了原本的沉默狀態。

劉漢東的話變少了。

張恒大概從綠化事件裏慢慢走了出來,開始有說有笑。

江映雪……更漂亮了。

訓練賽的成績並不好,第一天的訓練下來幾乎沒贏過,不論劉漢東還是張恒上場,上中野幾乎局局落後,這讓任帆和張三大是苦惱,不過畢竟是剛過完年歸隊,也就壓抑著情緒,溫言安撫。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裏,訓練賽的情況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嚴重,幾乎每把訓練賽,十五分鍾前就會崩盤,這種情況下,下路根本沒有發育起來接管比賽的可能,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好重新讓林軒去打輔助,通過遊走來帶動節奏。

江映雪倒是一如既往地穩定,在林軒頻頻遊走的情況下,也能穩住自己的發育情況,可惜其他幾個人狀態低迷,線上單殺,莫名遊走,或者中期突然暴斃……

訓練賽的低迷導致整個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在十一號下午訓練賽連續兩把優勢被人翻盤後,開會時,薛雲琪與劉漢東這對原本默契十足的搭檔吵了起來,隨後張恒任帆也被波及或者攙和進來,然後是穆挽離,林軒原本想勸架的,後來發現平心靜氣比不得大嗓門,也有些上火,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個不停,江映雪直接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吵完後林軒告假離開了基地,這天是元宵節,晚上訓練賽被取消,剛好可以陪小妮子過節其他人在這天晚上都在基地裏麵訓練,在眼下的情況下,林軒知道自己的請假多少會讓其他人心中不滿,但他無暇顧及這些。

離別在即,林軒不想讓小妮子擔心,並沒有把戰隊的情況告訴她,而他之所以壓不住火氣,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於此,他很想讓小妮子出國前能看到戰隊的成績回暖,這樣她才能安心,相信sky能夠奪冠,三個月後他可以代表著LPL前往北美參加季中冠軍賽雖說輸了比賽去找她,會有更多時間陪她,但那顯然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

隨著工業發展,城市裏地夜空依舊浩瀚,卻依舊難能見得星光,然而在這一天晚上,人間燈火煌煌如同銀河倒掛,學校還沒有開學,少了許多熟人的羈絆,雖然期間不免被人認出,難免會有顧忌,不敢過於近親,但這畢竟是兩人第一次單獨過元宵,還是很開心。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遊人漸散時,兩人才準備回去,途徑一個小巷,小妮子手裏提著個小燈籠,走路的時候偶爾會忍不住蹦跳兩下,看起來很是歡悅的樣子,卻忽然慢下來,等林軒跟上來後念了那首極有名的元夕試,抱著他的胳膊問:“明年元宵的時候,我們還能不能一塊看燈會?”

林軒也不知道,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這隻是第一個元宵,以後還有很多個元宵,我們都會在一塊的。”

薑淺予輕輕“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悶悶的,林軒正要勸時,她忽然又展顏一笑,巷弄兩旁的燈籠早已經熄滅,隻餘昏黃的路燈,光線並不明亮,可她一笑時,卻比剛才站在樓上俯視看到的滿城燈火都還要明亮,隻聽她道:“我知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

她展演而笑,說到這兒時,一語未畢,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哽咽道:“可我就想朝朝暮暮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