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杭城往舊金山,途中要在京城轉機,整個航程要十五六個小時,除了張三跟任帆兩個家夥在飛機上海在研究戰術,其他人相對都有些無聊,除了睡覺外,大多都在看劇、玩手機。

好在俱樂部對於機票並不吝嗇,頭等艙是不用想的,但所有人都是商務艙,空間與舒適度雖然跟頭等艙沒法比,但已經算是蠻良心了。

林軒在飛機上除了睡覺外,大多時間都在看書,是一本《全球版圖:全球供應鏈、超級城市與新商業文明的崛起》,名字有些長,是臨出發前從江映雪那裏順的,她剛看完。

林軒自然不會覺得江映雪生在那樣的家庭是一種不幸,這簡直就跟走路的人擔心坐車的人會太累一樣,有這種想法就是自己太閑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些時候確實會覺得她也有不如意的、讓人同情的地方,比如父親早逝,隻能用他最愛的《遊褒禪山記》和臨寫他的漢隸書帖來懷念;比如整天學外語背單詞不算,連看書也都要早規定的時間裏把別人製定好的書單看完,才能有自己的閱讀自由。

ldl決賽前的酒店裏,江映雪曾反常地對林軒說過一些話,要他少看一些“閑書”,當時林軒隻顧著懷疑她是不是吃錯藥了,或者是對自己有什麽不軌企圖,對於她的建議反倒忘在了腦後。

後來是見她等待遊戲間隙的時候看書,才又想起了這件事情。

平心而論,不論江映雪為什麽對他說那句話,都是有道理的。他的目標並不是一個文人作家,讀書也不為陶冶情操、培養氣質,換個角度來考慮,如今身處電競大潮,又手握俱樂部股份,訓練外有點自己的時間與興趣不過分,可如果都浪費在散文小說之流,那未免有些不應該了。

林軒前世直到年紀長大,才慢慢地有了主動閱讀的意識,宿慧後對讀書的重要性有了更進一步的認知如果拋開個人體驗深度,宿慧記憶未必就比得上一本好書所提供的經驗厚度。

而這世裏,他與薑淺予都是自小就被薑雅有意識地培養起了閱讀習慣,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尤其是小時候和戀愛後,兩個人的閱讀內容都有很大程度的重合。

現在林軒要跳出這片休閑娛樂的舒適圈,薑淺予明白他的考慮,自然支持,並且在聊天的時候,很是誇獎了一番他這種積極奮進的精神,誇完了之後就繼續看她的小說去了。

話說起來,兩人雖然遠隔重洋,但幾乎每天都保持有一個小時以上的聊天時間,或是語音或是視頻,未來的、肉麻的、過去的、瑣碎的、少兒不宜的……都有。

平日裏如果自己看書有什麽有趣的內容,兩人也會說起,這本《全球版圖:全球供應鏈、超級城市與新商業文明的崛起》讀起來其實並沒有名字看上去那樣枯燥,作者以開闊的視野、宏大的格局描述了能源、交通與通信互聯後的世界圖景,林軒看到精彩處,恨不得拿個世界地圖來對照著研究一下。

結果沒想到,就這本書“惹禍”了。

主辦方還算比較貼心,給安排了兩個工作人員接機,都不會漢語,好在肖璿、江映雪、薛雲琪、林軒英語都不錯,交流倒不成問題,然而他們隻開了一輛車過來,sky一行十多人,肯定是要另外打車的。

薑淺予如今待遇比在國內時不可同日而語,出入都有專職司機,她要跟著一塊去酒店,可以幫忙載兩人,林軒自然也跟著,加上打了三輛車,一行便往主辦方安排的酒店過去。

車是從車庫裏開出來的,小妮子根本不認得,林軒倒是認得那個雙r字母交疊的車標,但考慮到嶽父大人的“咖位”,這自然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大概出於女士優先的考慮,其他人主動地把這輛好車讓給了女生,所以與林軒他們同車的人是江映雪和肖璿。林軒一個人坐副駕去,她們三個坐後排,薑淺予抱著林軒的背包,坐進去的時候背包的外夾層拉鏈沒有拉好,放在裏麵的那本《全球版圖:為了防止大家說作者水字數全名就不附了》就露出了一角。

小妮子順手抽了出來,翻開兩頁,看到上麵的閱讀筆記,就奇怪地“咦”了一聲,“你不是喜歡行楷嘛,什麽時候練漢隸啦?”

肖璿聽她這麽說,湊過來看了眼,見書頁留白處疏密錯落地寫著幾處筆記,她對書法沒興趣,對漢隸也隻聽過名字而已,卻也覺得很有力道,讚道:“你字寫得這麽好啊?”

薑淺予練過字,倒是略懂一些,漢隸風格偏於渾厚深沉、雄放灑脫,這書上所寫是鋼筆字,而且是常用的f尖,難以盡展傳統書法那樣或飄逸流暢或雄渾勁健的種種特色,但那一行行漢隸字體看起來,竟然也有拙厚雄渾的觀感,怎麽看都不像是幾個月就能練出來的。

這不像是女孩子的字,但她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地看向坐在旁邊的江映雪。

正看著車窗外不知想什麽的江映雪回頭看著她,“我的書。”

薑淺予倒看不出有什麽不豫之色,反倒是很感興趣的模樣,“這是你寫的啊?哇,好厲害,你練多久啦?”

“從小就練。”

“從小就練漢隸嗎?”

“差不多吧,我爸喜歡漢隸。”

“你好厲害,能堅持練這麽多年,我以前也練過,不過是行楷,就練了三四年,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忘了練了。”

“日常書寫還是行楷方便。”

“那也對,你臨帖嘛?”

“嗯,但不是古貼,是我爸留下來的字帖。”

“叔叔的字肯定是位大家,你都寫這麽好了。”

“嗯。”

看著薑淺予跟江映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林軒苦著臉,知道自己待會兒要倒黴了。

司機是個身材高大的青年人,來自祖國青藏,名字叫青格,不像是印象中司機都彬彬有禮的模樣,這個家夥十分高冷,從機場林軒第一眼看到小妮子的時候,這家夥就在小妮子身旁,但到了現在,還沒聽他說過哪怕一個字。

當然,直到下車,他也沒聽到這個叫青格的家夥說過話。

落地的時候是當地時間晚八點,沒有訓練任務,所以辦理了入住,行李東西都安放完畢後,林軒就很沒義氣地拋下了跟他分在一個房間的穆挽離,跟小妮子跑了。

“我們去哪?”

“吃飯啊,你不餓嗎?”

“呃,一見著你差點忘了。”

薑淺予轉過頭盯著他,“你是不是以為說兩句好聽的,我就忘記江映雪的事情了?”

林軒瞥了眼前麵沉默地跟石頭似的開車的青格,悄悄地握住薑淺予的手,笑道:“不就是借本書嘛,你還生氣呀?”

薑淺予把臉扭向車窗外,哼了一聲,“就生氣。”

能被沈鶴安排過來接送閨女,青格無疑是很可靠的,但林軒還是覺得很別扭,總覺得那是嶽父的一顆攝像頭,柔聲道:“好啦,等會兒再跟你賠罪。”

薑淺予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那雙多日不見而似乎愈發明亮的眸子亮閃閃地望著他,隨後好像明白了些什麽,有些忍俊不禁的樣子,抿著嘴角嘻地一笑,貼過來抱住他的手臂,腦袋靠在了他肩膀上,仰著臉看他,輕聲說道:“我好想你。”

林軒用另一隻手覆著她溫軟柔嫩的手掌,也難以自矜地輕聲道:“我也是。”

話說完,又忍不住瞥了眼開車的青格,不知道是林軒的錯覺,還是他真的在打量後麵的車況,亦或者後排的兩個人,往後視鏡瞄了一眼,那種感覺就像是架在前麵的攝像頭閃了一下燈,在提醒著你它在開著,十分難受。

薑淺予仰臉望著他,見他模樣,連埋在他胸前哧哧地笑了起來,林軒沒好氣地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己因為被小妮子取笑而放鬆下來,那種被監視感居然就此消失了。

人與人之間許多事情都極其微妙,林軒和薑淺予一塊生活了十年,有著“共同的家庭”,且彼此間原也不分彼此,但有些事情上終究是有別的,比如去年暑假回老家,亦或者遇見方鏡月時候,小妮子心中就存著“去他家見婆婆”的想法,而此刻到了這邊,對於林軒來講,則也無異於“去女朋友家”。

所以她半個月前,lpl決賽還沒打的時候,就在想什麽安排了,她雖然出生於北美,但早年的記憶大多遺忘,對於這個城市這個國家都還在適應中,隻能求助於姐姐沈媛。

此刻兩人前往的餐廳就是沈媛推薦的,主打希臘菜係,她特意提前來過一趟,環境服務口味都是一流,當然價格也是如此。

她如今手裏捏著兩個人的收入,還有兩個爹的零花錢,又是與男朋友約會,自然不在意這些,青格提前吃了飯,並沒有跟上來,說自己找個地方坐回,等他們吃罷叫他就好。

進了電梯後,林軒才徹底放鬆下來,跟薑淺予問起青格,薑淺予大概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個,不過還是回答,她其實知道的也不多,沈鶴隻說絕對可靠,evie倒是提起過一些別的,卻也隻說青格並不是藏族,而是“夏爾巴人”。

林軒並沒有聽到過這個民族,不過中國那麽多少數民族,倒也不以為意,再者好容易身邊沒了旁人,哪有心思去想別的,跟小妮子一塊吃飯閑聊,雖然不能有什麽親近舉動,但對麵而坐,哪怕隻是一聲呼叫、一個凝眸,也都有非經曆者難以體會的甜蜜與滿足。

林軒還沒那個膽子直接住到“沈鶴家”中去,小妮子也不答應,說影響不好,可能會被和諧,所以吃罷了飯,他也隻得老老實實地回酒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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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