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拂這個時候後悔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她斂住笑容,冷冷的看著那梨花帶雨的樂嬪,說道:“甚好!你盡管放大膽子接著往下說。”

“盈盈……盈盈已經說完了。”還是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隻是這會兒雲拂明白過來了,為何熹貴妃見到她總不給好臉色,委實還得怪自己太天真了。

樂嬪一直哽咽著,說話也斷斷續續,時不時的還拿著手絹兒朝著臉上抹一把,顯是受到不小的驚嚇。

“皇後娘娘,這樂嬪與雲妃娘娘走得近感情好,便就不會說假話了吧。連樂嬪都說雲妃想這糕點想得打緊,怎可能能忍住口饞?”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才馬上蠢蠢欲動起來了。

“想也是,若我要是有個什麽事兒的,擱在心中總是不悅便就要馬上去付諸行動才行。”烏合之眾也趕緊出聲附和著。

熹貴妃瞧著雲拂錯愕不已的表情,她也顯得很是生氣,若是一早聽著她的勸,指不定現在就不用這樣了。瞥了那些旁人一眼,她冷冷道,“剛剛本宮倒是聽見有人說這夏天熱得讓人受不了,若是在冬天就好了。”說罷抬起頭,看著那站著的人青白了一下,繼續說到:“你倒便是馬上付諸行動本宮瞧瞧?”

“江常在也隻是打個比方。”皇後看著僵持著的氣氛,趕緊出聲緩和道。

熹貴妃卻沒放在眼裏,端起茶杯斜了江常在一眼,“皇後娘娘教訓得是,隻是這比方也不是張口就能亂講的。”

本說著這話也沒有樂嬪什麽事,她倒自個兒又抽泣起來,哽咽道:“都怪臣妾,是盈盈讓姐妹們都生了縫隙了。”

“我瞧著你便是一條溝,縫隙太小了。”熹貴妃冷嘲熱諷,好像把平日裏壓抑著對她的不滿此刻都爆發出來似的,也不看誰在場,一句一句的直指著樂嬪。

“這敢情是因為樂嬪講了實話,便要被這麽指控嗎?”江常在委實有勇無謀,又站出來在皇後麵前自以為著主持公道。殊不知,這後宮裏的公道自在人心,自在那些權力大的人手中。

雲拂這會兒也把事情的原委著實想了個透徹摸了個遍,趁著她們說話的空當足足為自己的付出長長歎息了一聲,說道:“江常在言重了,既然皇後娘娘也在此,也隻不過是各抒已見罷了,您不也說了您自個兒的想法了嗎?再者,本宮並沒有半點責怪樂妹妹的意思不是?”

雲拂說著,緩緩的勾起笑容。她這一抹笑容,看得旁人不禁微微一震,甚至有些惶恐。說罷還朝著樂嬪笑了一回道:“妹妹但說無妨,我相信皇後娘娘會主持公道的。”

“是。”樂嬪低下頭去,應聲道:“盈盈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好。”雲拂握住粉拳,忍住上前狠狠朝著那可憐兮兮的臉上甩上一巴掌,當初她便就是被她這麽一副表情給糊弄過去的。

看著雲

拂已經緩過神來,熹貴妃自然也安心不少,以前兩個人為這樂嬪可是費了不少口舌,最後都是不歡而散,眼下正好,還是得讓她親自吃了一趟虧才明白這其中的要害。

樂嬪輕輕咬了下唇,道:“回皇後娘娘,臣妾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皇後娘娘,這樂嬪也說完了,臣妾倒是有幾個疑問,不知可否請教一下皇後?”雲拂瞥著那跪在地上垂著頭的樂嬪,她忽然覺著,那明處裏的敵人還不如這暗處裏的敵人來的凶狠,自己若是不幸中上一刀,保不準連屍骨都無存。

“雲妃但說無妨。”皇後向來和顏悅色,便是對著誰都顯得很是和藹可親,自然對於這要求必定是盡興回答。

“皇後娘娘,臣妾想問問,送到鍾粹宮的荷葉糕一共是有多少?丫鬟是吃了多少暴斃的,如今可還剩有當時的糕點?”即便是做得再好的人,做這糕點的手法跟用量必定與自己有不一樣的地方,她可真真的記著,當時樂嬪雖然嘴上謙虛的說著做不好可瞧著那她歡悅的眼神就知道,已經學成有八九了。

底下的人身子稍稍顫抖了一下,或許別人沒有敲出來,可雲拂說著的時候眼睛可是直盯著樂嬪便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了。回想了一下,皇後說道:“宮女當時好像吃了一塊,剩下的一塊被帶到太醫院了,檢查出來確實含有紅粉。這荷葉糕也說不準現在還在不在。”

皇後不敢肯定,畢竟那是有毒的東西,檢查確定出來後一般便直接被處理掉了,若是放著引來別人不幸食用那可就不好了。

雲拂明白的點點頭,問道:“那臣妾可否要求讓人帶著那塊有毒的荷葉糕來瞧瞧?”

“這?”皇後顯然有些錯愕。

看著那一直跪在地上的樂嬪,雲拂莞爾一笑道:“既然樂嬪也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也沒什麽錯便讓她起身了罷,一直跪著膝蓋頭都該疼了。”

“起身吧。”皇後赦免道。

確實跪得有點久了,且剛剛又是哭鬧又是受驚嚇的,這一時半會兒站起來也站得不穩,在皇後及貴妃麵前,樂嬪隻好借著丫鬟的身子起了身,自己搖搖晃晃的站穩。

“臣妾記得,在還沒病之前最後一次做荷葉糕,便是在這延禧宮裏與樂嬪一起做的,當時因為樂嬪是第一次做的,所以手把手教得有些慢,連連做了好多荷葉糕,本宮記著,好像有滿滿一桌子那麽多,樂嬪可還記得?”

進宮久了,這些嬪妃們勾心鬥角的事雲拂也看多了。不是不懂,隻是不屑,但若是為了保護自己唯有這樣,那麽她也會甘願一試。

樂嬪本身就站得不穩,被雲拂那一番話說得,是一個顫抖接著一個顫抖,又極力的鎮定著,眼睛也不敢瞧著雲拂,隻能頷首小聲的應“是”。

“妹妹莫怕啊,姐姐也是實話實說不是?”雲拂看到那顫抖

的肩膀,她甚是體貼的安撫道。

“本宮可還記得,後來那些荷葉糕都是讓皇上給帶走了?”熹貴妃朝著雲拂看了一眼問道。

雲拂回以一抹深深的笑意,點點頭道:“姐姐好記性,當日恰巧皇上也來了,瞧見那麽多的荷葉糕,他一個歡喜吃了不少,還把剩下的好幾盤子都讓張公公一並帶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樂嬪的身子已經完全控製不了站不穩了,她朝著地上噗通一聲跪下,緊接著淚水從眼眶裏噗通噗通的直掉,“皇後娘娘,臣妾確實向雲妃娘娘討教過這做糕點的手法,可無奈臣妾雙手笨拙得很,做了好多仍然學不到雲姐姐一半的手藝,後來甚是灰心才與雲姐姐一並到禦花園散步。”

雲拂不得不佩服樂嬪的勇氣,她倒是說起謊來一點也不含糊,連眼睛眨巴一下都不用。她壓根兒便沒說過那句話,因為樂嬪在第一次著手做的時候就贏得她的讚歎,連連稱讚她心靈手巧,就是嘴上那麽一說手上那麽一做,她便能學著到幾分,別說精明,就是依樣畫葫蘆的本領就甚強大。

“皇後娘娘,臣妾還在禦花園碰見辛嬪,隻是不幸辛嬪如今卻……”說著說著樂嬪又哭了起來,最讓人氣憤的,是樂嬪說罷還偷偷的朝著雲拂看了一眼。

雲拂甚是不解,雖有道是女人是水做的,但她這般能把淚水把握得遊刃自如的霎時開霎時關的倒是第一次所見,平日裏怎的就沒發現她有這等大的本事。

皇後的眉頭越皺越緊,索性靠著炕臥了上去,按著發疼的額角說道:“這為何本宮聽著是越來的越亂了?這荷葉糕,樂嬪你最後是學會了沒有?”

樂嬪的腦袋瓜子晃了晃,還隨著掉了幾滴淚水來,甚是可憐兮兮,“臣妾沒有,學了半天,連姐姐一半的手藝都不及,否則又怎會垂頭喪氣去散步?”

當時確實雲拂提議到禦花園走走的,卻是因為樂嬪都學會了,歡喜得很,還帶上端柔一並去遊逛的。樂嬪的謊計一流,連胡亂掰扯的功力也是深厚得很。

直勾勾的盯著那淚眼婆娑的樂盈盈,雲拂端起茶杯啜飲了幾口,緩緩道:“本宮記得樂妹妹當時做的荷葉糕都沒有帶走,皇上在這吃的時候便能分辨出味道來,還當著臣妾的麵對樂妹妹讚不絕口,說第一次便能做出如此美味的恐怕也隻有聰明如樂嬪一人能辦到了。”

雲拂說完,朝著樂嬪看了一眼。她自此至終麵對的都是皇後跟熹貴妃,自然雲拂也瞧不見她的臉色,更何況她不是滿臉淚痕便是低著頭抽泣。

其實說著這話的時候,雲拂心裏也沒什麽底,剛剛那一番話委實為捏造的,皇上並沒有說這番話。但真真有嚐了樂嬪做的糕點,隻是帶走的都是她自己做的荷葉糕而已。再者,她便是想端出皇上嚇唬樂嬪一番,她也想瞧瞧,這看似柔弱似水的女子心裏是何等的堅強如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