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左逛西瞧,到晚上十點多鍾的時候,我和小叔才到了閔行體育公園門口。 小叔到門衛處說了幾句話,我倆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園區。

這裏已經被清了場,看不見遊人,隻有三三兩兩的倦鳥歸巢。

從東門直行十分鍾,見一個高高的台階,上麵有公園標誌性的建築。建築的右麵是去濕地的路,而建築的左麵,走出三十來步,便能看見一個太極八卦圖。在地上用石頭直接雕刻的,黑白相間,在夜裏的路燈下格外淒清。

來過體育公園的人應該都見過。

就是這兒了麽我問。

小叔搖搖頭:不是,這隻是用來鎮壓陰氣的。用手一指北麵,繼續道,真正的陰關口在那邊的山上。

我順著小叔指的方向上前兩步仔細看去,隻見前方有一座小山丘。那不遠了,快走吧。

小叔嗯了一聲,在前頭帶路。當我們走到山下,才發現這充其量隻是一個土堆,約二十多米高的樣子,一塊牌子立在路邊,上書翡翠山林。與翡翠山林相望的,是一片向下傾斜而去的草坪,奇怪的是從這裏看去,那草坪的形狀也像一個八卦圖案。

我指著那塊草坪,問:小叔,這也是鎮陰用的麽

是啊,園內一共有九處。小叔微歎口氣,能不能挨過三月,就看今晚我們是否順利了。

肯定順利的。

我們順著林間小徑一路拾階而上,根本顧不上衣服上沾滿了露水。

山項的木屋前,輕薄的霧氣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穩穩立在那裏。

即使不靠近,我也能感覺到麵前那人隨意散出的儒雅閑淡,讓我這顆原本安靜的心瞬間狂亂地顫抖了起來。石三生,你來了你終究還是來了。

我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低著頭,慢慢踱步到他麵前,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還沒開口,便聽他道:候你們一個多時辰了。話中的生疏與冷淡明眼人一聽就能聽得出來。

我我們我有些結巴。小叔道:一殿,你如何能這麽快醒來難道把靈力給了臣臣石三生沒有回答,算作默認,小叔又道:也罷,既然來了,便一起去吧。是禍,也是天命,躲不過。

還有我。二殿的聲音突然從木屋上方傳了出來,你們別想撇下我。

我揉了揉眼睛看去,見二殿正悠閑地倚在木屋頂上,手上拿著一個酒葫蘆。說一句話,停頓間便飲一口酒。因為二殿那張清秀的臉,此情此景看上去像極了那些古代的俠女。白衣飄飄之時,劍已出鞘的那種。

小叔走到木屋邊上,仰頭朝二殿道:二殿,來些酒提提神。

二殿輕哼一聲:我這可是烈酒,三殿不怕喝醉了待會下錯了手說著將腰間的另一個酒葫蘆往小叔一扔。小叔穩穩接住,笑道:離子時還有兩個多小時,醉了便睡一覺。

萬一長睡不醒了二殿問。

已經睡了六個,多我們三個,不算多。

非要如此麽

別無他法。小叔說著回頭看了我一眼,複而低頭將手中的葫蘆塞子揭去,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我心說什麽三個六個的

呀難道是說,六位陰司的殿主

五殿羅言之沉在了煙羅湖底,七殿在常熟車莊鎮就掛了,九殿進入了神靈之門,生死未卜。八殿是鄧禹,他卻隻留了一封信給我,到現在都沒有回我的電話,他說他去了原本屬於他的地方,難道也被困回了陰司

可如此算來,也隻有四位殿主,其他兩位四殿和六殿可從未出現過呀。

難不成是七鳳和安晨

可不管是或不是,算上我麵前的這三位,這樣加起來,也不過是九位啊。還有一個呢

所我所知,陰司可是有十位殿主的呀。

在我算人的時候,石三生突然喚了我一聲:小靈。我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石三生道:我答應過不會丟下你,你為何要將我棄之不管

我我我我低頭雙手拇指上下快速交替著,我隻是想你和楚臣能平安,我

小靈,你的靈力再強,終究隻是陰司一株陰木而已。

什麽我抬頭對上石三生的目光,那裏沒有了平常的柔情,隻有一汪冷泉,淡淡地注視著我。

石三生看了我半晌,轉過身,負手而立,望著遠方。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麽這樣保護你了。

啊你你的意思是聽到他這樣說,我的心猛地一顫。

你乃陰木幻化而成的女子,是陰司靈源之所在,我們不得不保你萬世平安。

我緩緩靠近石三生,從後麵伸手輕輕圈住他的腰跡。你說這番話,隻是想讓我走對麽

石三生的身子沒有動,卻把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不回反問:小靈,這世上你最不願見到的事,是哪件

我見他的語氣終於輕柔了些,便想了想,實話實說:對於我來說,你和楚臣是最重要的。爸爸媽媽弟弟外公外婆小叔二殿安晨七鳳鄧禹,我所有的親人朋友,我都不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受到傷害。可是他們中的好多人卻因為我丟了性命。我越說越亂,鼻頭一酸,聲音有些哽咽,現在,我隻希望留下來的人能好好活著,我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守護。

石三生道:也就是說,你最害怕死亡與別離,對麽

好像是這樣沒錯。我微微愣了愣,回道。

那麽,再過一個時辰,你便要親眼目睹我們三人的死亡,你要忍受陰陽相隔之苦。你承受得了麽

夜很靜,沒有蟲鳴,隻有呼吸聲淺淺淡淡。

我把不小心流出來的眼淚在石三生後背上擦了擦,鬆開他的腰,走到他的麵前,認認真真地道:老公,對不起我不該把自己想象得那麽強大,不該把你一人丟下,不該把我自己最害怕的東西留給你一人承擔。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聽到我這樣說,石三生冷了好一陣子的臉終於緩和了一下。他稍稍彎下身來,捧著我的麵頰,低低道:小靈,我們是夫妻。夫妻不隻是要彼此無疑,更要生死相隨。

嗯。我拚命忍住淚,不讓它再次掉下來。

這世上有任何危險發生,我都該比你先經受。石三生撫了撫我的發,小靈,我是你丈夫。

嗯。

你和臣兒都是我石家的人,任何時候任何情況,想要欺負你們,除非我死。石三生的聲音漸漸溫柔,用手指抹去我的淚,笑了笑,好了,莫哭,我不氣就是了。

經他這樣一說,我哭得更凶了。就跟孩子打破了一個價值連城的花瓶,萬分懊惱後悔時,卻被家長輕易地原諒了。

我撲進石三生的懷裏,哭得像個傻子。

一段感情的好壞,取決於彼此有沒有成長。石三生越變越好,而我卻還是那樣任性。

聞蘭香,跳花牆,繡件錦衣贈君郎。君郎守我一百歲,我隨三軍過天江

不知從哪裏傳來明淨清婉的女音,唱的是我從未聽過的調子,歌詞我倒是耳熟能詳,正是絕殺。

小叔放下酒葫蘆,向四周看去:是誰在歌唱迷穀

二殿從木屋頂跳下來,笑道:正是迷穀花靈,三殿好眼神。

上古之靈,你們從何處尋得小叔饒有興致地問。

前幾日去顓頊陵墓的時候順手帶出來的。

不怕陵墓被毀麽

那陵墓現已與陰關口相融合,一般人進不去。二殿說著,口中喃喃幾句。

這時從一旁的小樹林中走出來一個黑衣短發的姑娘,看起來很幹練利落。不禁讓我想起了七鳳。

這短發姑娘一出來,便朝石三生跪了下去,聲音清越:多謝一殿下救命之恩。

我從石三生懷裏離開,剛站穩身子卻突覺眼前一黑,眩暈得厲害。被石三生大手一攔,又摔回他的懷中。我忙推開他,低頭朝地上幹嘔了幾下。石三生輕拍我的背,問道:小靈,這次反應為何如此之大

什麽反應我胃裏一陣翻湧,強行忍住,回道。剛說完,又朝地上吐去,卻什麽吐都不出來,感覺胃管都被扯得生疼。

石三生的手貼在我的背部,將一絲絲暖流傳入我的身體裏,笑問:這樣好些了麽

嗯。我把眼睛閉了一會兒。那種惡心感在石三生的靈力進入我的身體之時,說沒就沒了,跟來時一樣沒有任何預兆。

小叔適時哈哈笑了幾聲,似乎非常開心。我白了他幾眼,心說人家都難受死了他還笑。

二殿走近我們,把迷穀花靈扶了起來,道:快起來。我大哥正跟大嫂恩愛著呢,可顧不上你。

迷穀花靈搖搖頭,仍然跪了下去,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看二殿,又轉頭看著石三生。她的嘴巴沒有動,我卻聽到她的聲音在說:我隻聽一殿的吩咐。

石三生稍一擺手,道:起來吧。迷穀花靈起來後,他又道,絕殺之陣的咒語都記住了麽迷穀花靈點頭,石三生道,那便離開吧。

說:

大家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