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治病(一)

連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村,娘在家裏等我,我一下子撲在了娘的懷裏,咿咿呀呀地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娘摸著我的額頭,一臉慈愛,“好好地,這又是咋啦!”

“娘,我好累,我不——”

其實我說的是,“我不想活了!”但是在我娘麵前,卻沒說出口。

“我知道,我懂,可是人活著,有一個不累的!”娘對我說了一句。

娘不說我也明白,在村民的非議中生活的娘累,為上水村男女老少操心的三奶奶累,治水耗盡元氣的孫爺爺累,從來不能為自己個兒做主的王一水累,在上門的夾縫兒中求生存的羅木累,沒有人不累,可是,每個人都在頑強的活著。

娘托起了我的胳膊,指了指我手臂上的那條紅線,“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啥?”

原來我的娘早就注意到了我身上的蠱線,隻是一直沒有問而已。

“沒什麽!”我趕緊擄下了袖子。

“到底是什麽?你跟娘說實話!”

“紋,紋身!”怕娘擔心,我胡亂找了個理由。

“你別騙娘,紋身有紋成這個樣子的?”

這紅紅的一條,確實不太像紋身。

“娘,真是紋身,你就別惦記了!”

我娘見我不想多說,也就不再追問,“出門在外的,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娘知道,娘幫不上啥忙——”說完這話,居然抹起了眼淚。

“娘,看你說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給娘擦著眼淚,“我答應你,等咱們村的這件事情了了,我就給你娶媳婦兒,再給你抱孫子——”

這謊話連我自己都說不下去了,那一天離我簡直太遠了,遠得一點兒都摸不到邊兒。

我們娘倆就這樣在那裏咿咿呀呀地絮叨著,後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三奶奶差人來找我,說是給請來了喚醒孫爺爺的高人,讓我趕緊過去。

我連忙洗了把臉,往懷裏塞了兩個苞米麵兒餅,就去了三奶奶家。

三奶奶的院子裏麵擠滿了村,半命村有頭有臉的都來了,院子中間有一個老道士,雙手合十,閉眼睛盤腿坐在那裏,就像是在念著咒語一樣,他身旁有一個鐵籠子,裏麵裝著一隻大公雞。

我擠過的人群,湊到了三奶奶旁邊,“這道士咋說的?”

三奶奶小聲在我耳邊說道,“說是孫爺爺在給咱們村治水了時候,積怨太深,雖說是那些老鼠幫助他恢複了神識,但是隻是恢複了肉身,河裏的怨鬼不願意放過他,就是那些怨鬼壓著他的魂魄,不讓他醒來!”

“孫爺爺不是仙兒嗎?咋還能被壓住?”我有些懷疑。

“仙兒?仙也是人修的,世間萬物都是互相牽製的,你控製我,我控製你,要是真有誰也控製不了的本事,不都成魔了?”

嗯,這道理我懂,以前孫爺爺也給我講過,怨鬼通過一些特殊方式會成為魔煞,附在羅門鎮身上老板娘身上的墨雨,就是想收集九九八十一個純陽之氣成為魔煞,成為魔煞之後,便能控製怨鬼,當時我和孫爺爺就及時讓墨雨懸崖勒馬,還答應她幫助她行善積德,幫助墨雨超生。

孫爺爺還說過,清河裏的這些怨鬼,就是被一個能量巨大的魔煞控製著,之前也一度懷疑楠木棺材裏的女屍是不是控製怨鬼的魔煞,隻是女屍丟了,我們暫時還無從考證。

顯然是現在的問題是,孫爺爺治水,激怒了控製怨鬼的魔煞,他們壓著孫爺爺的魂魄,不願意讓他醒來。

老道士念完了咒語,一把手揪住了籠子裏麵的大公雞,一下子把公雞的頭給捏斷了,動作麻利之極,我覺得這人真不像是個法師,倒像是個廚子。

老道士將雞血滴在了碗裏,端著手的碗晃了晃,嘴裏念叨著“天之命、地之章、日之吉、時之良、吾道正、邪魔藏、用離別,互不相!”

念完之後,老道士轉身對三奶奶說道,“他之前神識已滅,人已死,那些靈物幫助他恢複了肉身,咱們要是想要給他的魂找回來,就得按照送死人的規矩走上一遭!”

神識包括肉身和魂魄,那些老鼠給孫爺爺的**恢複了活人的樣子,魂兒卻被一直壓著。

老道士一下子看向了我,我還沒有回過神兒來,一碗雞血全都潑在了我的身上。

這是幹啥?我渾身上下濕乎乎地全是雞血,腥味那叫一個惡心。

“就讓村裏陽氣最重的小夥子,按照被死人的規矩,讓他背著他去村頭的十字路口走上一遭!”老道士說道。

“為啥?”三奶奶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死人的魂是壓不住的,可以升天,咱們把他當成死人,魂先上天,到時候再招回來,估計就能醒!”老道士解釋了一句。

我明白啥意思了,老鼠幫助孫爺爺恢複了**,可是魂魄卻被魔煞控製住了,那些魔煞不想讓他醒過來,人隻有死了,魂魄才能出去,孫爺爺的魂魄才能擺脫魔煞的控製。

正常來講,背屍這種事情,應該是子孫後代來操作的,既然孫爺爺沒有子孫後代,我就是那個被選中的陽氣最重的人了。

老道士的話,還說明了一點,孫爺爺要是能醒,關鍵在於兩點,出魂和招魂。

看來我陽氣還真是重啊,陽氣重這件事情,薩滿法師以前也對我說過,那還是血玉上身之前呢,現在身上還有血玉,看來我已經成為了陽氣界的一股清流。

“那,一男,這事兒還得麻煩你來了!”三奶奶見道士既然這麽說了,也對我說了一句。

“記得背人的時候,腳不能離地!不能回頭!”老道士也跟著囑咐了一句。

又是不能離地!之前給大伯辦冥婚的時候,薩滿法師就囑咐過我,腳一定不能離地,結果被當時冷不丁出現的黑貓給攪和了,後來發生了這麽多詭異的事情,我已經對腳不離地這件事情有了心理陰影。

“萬一,萬一要是腳離地了咋辦?”我支支吾吾地問了一句。

“那就魂魄出不去了!”老道士說了一句。

“你孫爺爺又不沉,你沒問題!”三奶奶在一邊給我加油打氣。

孫爺爺確實是十六七歲小夥子的身材,按體重來講是沒啥問題,我不敢應這件事情,歸根結底,還是怕出現什麽意外。

但是村裏的男女老少都在那裏看著我,我要是不應的話,說不過去。

“那好吧!我試一試。”我對老道士說道。

見我應了這差事,老道士先是在棺材周圍撒了些草灰,又叫了四個精壯男人,這四個男人分別站在了棺材的四角,隻見老道士喊了一句,“開”!

男人一起發力,孫爺爺露出來了,樣子就像是活人在睡覺一樣,根本不像一個死人。

大家用白布把孫爺爺裹上,前麵一個人用掃帚開路,道士跟在後麵念著經,然後是背著孫爺爺的我,後麵還跟了兩個撒著草木灰的男人,加上看熱鬧的相親們,隊伍浩浩****的,一起往村頭的十字街走去。

“不能離地,不能離地!”我心裏反複念叨著,一感覺孫爺爺的身子稍微靠下的時候,我就奮力地往上麵提一提。

就這樣反反複複的,不知道提了多少次,就感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了。

開始還好,因為孫爺爺很清瘦,頂多120來斤的樣子,我背著也不算吃力,可是走出去三百米之後,我就感覺後背上越來越重,簡直壓得我喘不過氣兒來,兩個苞米麵兒餅直接壓得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