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花五羅

這話著實讓我愣了一下,這麽嚴重的話,從他嘴裏直接溜了出來,就好似是“你怎麽知道我沒生過病一樣簡單!”

我不想再繼續追問他的什麽生死經曆,因為他多半不會說,即使說了,我也不見得能聽懂。

遇到他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事兒在你眼裏是大事兒,換到別人身上可能就是小菜一碟,就好比有人早就參透了生死,你卻還在尋求長生不老的仙藥。

世界上有不同的人,正常的和不正常的,我們就是那些再正常不過的人,在長輩的期盼下出生,在父母的嗬護下成長,念書就業、娶妻生子,生老病死,農村的就會像我大伯一樣埋在自家的墳塋地裏麵,城裏的就會火化之後進了公墓,再過多少年以後,被子孫後代完全遺忘而變成了一股塵埃。

我有些傷感,對於我們這些在正常不過的人來講,生命本來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

而眼前的小夥子,你就不能用常人的軌跡去理解他,就像是我對他其實一點都不了解,知道的僅限於他的輩分和身上的那些了不起的道行。

小夥子掐滅了煙頭,把從兜裏掏出來的東西遞給了我,這東西我認識,是一串“五帝錢”!

五個圓圓的銅錢被用紅線綁在了一起,上麵依次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的順序,就像一個裝飾吊墜兒一樣,看不出來有上什麽特別。

“拿著吧,你剛剛不是說我什麽東西是用命換來了嗎?我告訴你,這東西就是?”

“啊?”我看著手中這個極為普通的東西,心裏核計著,這東西很多平民百姓家裏都有,拿來鎮宅避凶之類的,犯得著拿命來換嗎?

“這玩意?好使嗎?”我小時候家裏有的是這東西,後來都不知道丟到哪去了,早知道有用,就留著點了,做成這玩意還能賣錢。

“不相信啊!不相信還給我!”他想要拿回去。

“相信,我當然相信,上次你給我小豆的時候,我真不知道是啥東西,要不也不至於說扔就扔了,這次我一定收好!不過,你那個童子尿泡的小豆記得給我留好了啊!”

“沒問題,等味道濃鬱了之後,就可以拿出來用了!”

“那還是算了吧!”我撇了撇嘴,看著手中的這串東西,“為啥這五帝錢管用?”

“皇帝是什麽?皇帝是世間陽性最重的人,五個皇帝連在一起,當然更厲害了,放心吧!有這玩意護體,那些惡鬼進不了身的。”

他說完這話之後看了一眼天,“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出發吧!”

我們村後麵的大山叫做“砬子山”,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山上的石頭多,平道少,這山是長白山的支脈,來過東北的人都知道,北方的山高大威猛,山上都是植被十分濃密,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攀爬了,不過這些大山雖險峻,但是物產十分豐富,早些年總有因為上山采藥送命的人。

這也是我對走山路這種事情很排斥的重要原因,萬一滾下山去,豈不是凶多吉少,當然,他可聽不進去這些。

我和小夥子一前一後的走著,他打頭陣,我斷後,他用那把短刀在前麵揮來揮去的,砍掉了攔路的那些蔓藤和雜草,這樣我在後麵能夠輕鬆一些,不過他可比我費力氣多了。

就這樣大概行進了兩個多小時,我提議坐下來歇一會兒,爬山又不是走平地,我在平地上都沒走過這麽長時間,爬上就更挺不住了。

小夥子的額頭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我知道他的體力消耗也不小,“那好吧,我們坐下來吃點東西!”

“成!”他說完這話,我轉念一想不對,吃啥啊?我們是從山上直接過來的,他都沒讓我跟父母道別。

“我說嗎!來之前就應該回趟村子,去小賣部買點兒麵包火腿腸啥的,你可倒好,直接就上山了,現在餓了可咋辦?”我埋怨地說道。

“你買上那些東西,又能吃上幾天,你年輕,沒經過啥事,我們這些人,從來沒把吃飯當成什麽難事兒,要是在城裏,飯店有的是,要是在山裏,自力更生,就地取材就行了!”

嘿!他還真把自己當成爺爺了,還在這裏說教起來了。

“那你說,怎麽取材?”東北的山林又不像南方,隨便能找到些野貴子啥的,這裏可沒什麽果樹。

“聽說過‘三花五羅十八子’沒有?”

“沒?啥意思?十八羅漢啊!”我在猜他說得是不是佛教上麵的稱呼。

“非也、非也!”他在那裏搖頭尾巴晃的,好像一副老學究的樣子,“所謂‘三花五羅十八子’,是咱們東北最具盛名的幾種魚類。”

“那都有什麽?我還真是頭一次聽到過這種叫法!”

“所謂‘三花’是指是鼇花、鯿花、鯽花,都是一些名貴的魚類,在城裏隻有大飯店才能夠吃到。而‘五羅’,是指哲羅、法羅、雅羅、胡羅、銅羅,比起‘三花’來,這‘五羅’更為珍貴!”

“為啥?”

“‘三花’南北都有,‘五羅’卻隻能在這東北吃到!”

“哦,原來是這樣,那‘十八子’是不是指是十八種魚,快說來給我聽聽。”我從小到大,就聽過什麽鯉魚鯽魚的,海裏的也隻知道什麽帶魚黃花魚,這“三花五羅十八子”的叫法,還是第一次聽說。

“至於這‘十八子’並不是指十八種魚,而是指咱們東北這地方物產豐富,什麽島子啊,七星子的一應俱全。”

“原來是這樣!”

他從大楊樹上砍下了一根長長的樹枝,去了末梢那些比較細的部分,隻留下了兩根粗一點的枝杈。

“你這是做啥?”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用那把短刀在枝杈的末梢削了起來,不一會地功夫,就做好了工具。

我明白了,他是在做叉魚的叉子。

他把叉子遞給了我,“行了,去抓魚吧!”

小夥子做工具的那會兒,我心裏就滿沒有底的,估計他把這活兒得讓給我,就我這身手,幹這個行嗎?

我接過了叉子,“要是天黑之後還吃不上飯,你可別怪我!”

“去吧!年輕人總得曆練曆練!”

切!沒有他多爭論,我知道爭論也沒用。

前麵一裏左右有一條小河,是鬆花江的支流,裏麵盛產華子魚,也就是剛才提到的雅羅。按照他的說法,這雅羅難捕難存,容易腐爛,要是有人捕撈到了,也就自己過過嘴癮了,市麵上很少有人會吃到。

來到那條小河邊上,我挽起了褲子,拿著叉子下進了河中,這畢竟是八月份,雖說山裏有些清涼,但是水溫卻不怎麽太低。

不一會的功夫,一些通體雪白,體態修長,長度也就十幾厘米的魚兒遊了過來。

我趕緊屏住了呼吸,使勁全身力氣瞄準了一條個兒大一點地叉了下去,結果就是沒抓到。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我還是一無所獲,看來我這握筆的手確實在捕魚這方麵沒什麽造詣。

本來想打道回府,可是又怕他笑話我,他那鄙夷的眼神實在讓我不敢恭維,就這樣又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了一些收獲,我把抓上來的四五條華子魚放在了河邊的草柯子裏,算是喘了口氣。

樹林裏想起了莎莎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穿梭,我下意識地瞅了一眼,覺得應該帶著魚離開了,小夥子這會子肯定餓了。

就在我剛要拿起那魚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巨大的吼叫,直接把我的魚拿起來塞進了嘴裏!

眼前黑乎乎的一大坨直接遮擋住了我的眼睛,我看見了一隻——大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