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家裏發生了一場大變故。住在鄉下的奶奶老是覺得肚子不舒服,爸媽就趁著周末想把她接到城裏來,準備周一的時候帶她去大醫院裏檢查檢查。

回來的途中下暴雨,車子突然打滑衝出了高速道。奶奶和爸媽就這樣沒了,我哭得死去活來,爺爺卻愣是一滴淚都沒掉。

我記得守靈的第三夜,爺爺紅著眼跟我說:“馨兒,他們不該死……我要他們回來……”

當時我隻覺得,他是悲傷過了頭,在說胡話。人死了,怎麽能複生呢?不過那時我也沒有心思多想,事後便忘了。

現在快零點了,我怎麽也睡不著。突然就想起這些事情,心裏一陣陣發緊。

從那天起我就沒再見過爺爺,就連出殯的時候他都沒露麵。我因為要趕回學校準備畢業論文,就囑托村長的兒子汪平幫我留意留意,讓他一有爺爺的動向就打電話給我。

就在今天夜裏八點多,他告訴我爺爺回家了,不過很古怪,可他一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到底哪裏古怪,隻讓我明天趕緊過去。

我很猶豫,因為守靈第三夜,爺爺曾很嚴肅地跟我說過:“馨兒,以後不得我的允許,你不能回來,不然……你就是要我的命。”

我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爺爺說這話時的臉色,陰鬱地像三伏天的暴雨前夕,看得我特別壓抑。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人正是爺爺,接通前我瞄了一眼,正好是零點。我有點激動,一個月沒聯係上他了,我很擔心他的安危:“喂?爺爺,你這一個月去哪……”

那頭突然傳來一陣讓人不寒而栗的“咯咯”聲,聽得我頭發發麻,我頓了頓,趕緊又叫了兩聲:“爺爺?爺爺?是你嗎?”

我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溫”字,是爺爺的聲音。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再問,電話突然斷了。

我心裏很慌,剛想回撥過去,電話又打過來了,我立馬接通:“爺爺?我是馨兒啊,你在家嗎?你好嗎……”

電話裏突然傳來一陣“嘶嘶”聲,好像信號不好。我看了看手機,信號滿格,剛想說話,那邊突然又發出一個嘶啞的聲音:“馨~”,說完就又掛了。

怎麽回事?爺爺在哪裏打的電話?老家的信號也不至於差成這樣。

電話裏的嘈雜讓我心裏直打鼓,說實話,現在想想,有些滲人。我抖著手剛想打過去,爺爺的電話又來了,這次接通後,聽到了一陣“嘎嘣嘎嘣”的聲音,就像……關節不好的人行動時,關節發出的腐朽聲,聽得我心驚膽顫。

就這樣,一連來了五通電話,每次我隻能聽清一個字。我看了看時間,最後一通電話掛斷時,正好是零點零一分。

我身子抖得厲害,腦子一片空白。過了半天我才想起來要把那些字串起來:溫馨快回來!

我驚得一下子從**跳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去火車站買票。心跳快得跟擂鼓一樣,我再也睡不著了,在網上查看了下第二天最早的一班火車,才長舒了一口氣。

電話裏為什麽有那麽古怪的聲音?

我看了看四周,把房間裏所有的燈都打了開來。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我隻好又去衝了把澡。回來的時候,我發現窗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窗簾被風吹得呼啦呼啦。

我明明記得窗子是關著的,我家住八樓,不可能有小偷從窗子翻進來偷東西吧?我剛剛舒緩下來的神經立馬又繃緊了,隨手拿了個棒球棒就跑去窗口檢查,半天沒發現有人,趕緊關了窗子。

我剛躺到**,突然又聽到客廳裏有聲音,好像是什麽東西摔了。我一個激靈趕緊爬了起來,掙紮了很久才拎著棒球棒走出去。

爸媽走後,家裏就我一個人住,一到夜裏我就害怕。

客廳裏沒開燈,我走過去的時候,隱約看到有個白影飄去了陽台。

“誰!”我趕緊打開燈,也不敢過去看。大概僵了五六分鍾,我才硬著頭皮蹚了過去,什麽人也沒有,陽台的窗簾就像我房間裏的那樣,被風吹得呼啦呼啦,在夜色裏晃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我舒了一口氣,關好陽台上的門窗後回了房。我想,可能是我太緊張了,夜半三更,我實在不想嚇唬自己。

我又試著打了幾次爺爺的電話,始終沒人接。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個月前爺爺說的那句話,他說他想讓奶奶他們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腦子突然變靈光了,我冒出一個很可怕的念頭:難道,爺爺想把奶奶他們的魂魄給招回來?!

怎麽可能,他們都去世一個月了!

我抬手摸了摸眼睛,旋即又覺得有這個可能。

十歲以前,我一直能看到不幹淨的東西。村裏沒人願意跟我玩兒,也就汪平那個沒心沒肺的小胖子不怕我。不過,也正因為他跟我走得近,我才得以救了他一命。

那年我十歲,村長跟村裏一個寡婦的關係不正常,不過謠言剛傳出來,那個寡婦就上吊自殺了。寡婦死後,村長的兒子汪平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先是每天都喊累,後來連飯也吃少了,短短一個星期就從將近一百斤的胖子瘦到七十多斤。

村長覺得不對勁兒,求爺爺幫忙看看。爺爺猶豫了一會兒,帶著我去了。

我一看到汪平就趕緊躲到了爺爺身後,因為我看到那個寡婦正趴在汪平背上,張著血盆大口在吞汪平的腦袋!

我偷偷跟爺爺說這些時,寡婦突然把眼珠子轉向我,奇怪地笑了一下。我嚇得掉頭就跑了回去,還尿濕了褲子。

聽說,爺爺後來貼了張黃符到汪平背後,讓村長請人給那個寡婦做了場法事,做法事的那一夜,村長鬼哭狼嚎了半宿,據說是見鬼了。

從那以後,村長和汪平就把爺爺當成了救命恩人。如今,汪平還是一個大胖子,一米七三的個頭卻有一百七十多斤。

那件事情之後,我就跟著爸媽搬到了城裏。離開村子的前一夜,爺爺偷偷在我兩隻眼睛裏各滴了一滴東西,冰冰涼的很舒服。

他讓我不要告訴別人,說那“眼藥水”能治好我的眼睛。一覺醒來後,我確實從此沒再看到過髒東西。

所以,爺爺會不會真的有辦法把奶奶他們救回來?

我輾轉反側,想起剛才那五通電話,身上的冷汗就一層層冒出來。等我醞釀出睡意時,天也亮了。

我到底該不該回去?實在是爺爺當初把話說得太絕了,說我擅自回去就是要他的命……哎,我想了想還是再度撥通了爺爺的電話,依舊沒人接。

我看了看天色,心一橫,咬牙去了火車站。不管了,既然電話是爺爺打過來的,火車車次也查好了,我一定要回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要命不要命的,肯定是爺爺在嚇唬我。

因為熬了一宿沒睡覺,上了火車後我便開始犯困了。現在是六點半,我要坐四個小時的火車。這班車挺空,隻有對麵坐了個長發美女。

跟她聊了幾句後,我跟她說,如果到站之前我還睡著,讓她幫忙叫醒我。保險起見,我又給手機定了鬧鍾。

我閉上眼後,很快就睡著了。這一絕睡得很香,等醒過來時,天已經黑了!

我使勁揉了揉眼,外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天,我睡得是有多死,雙重保險都沒醒?

我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的長發美女正趴在那裏睡覺!

我氣呼呼地準備找列車員問問下一站還有多久到,可一站起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