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嗚咽一聲，回頭看去，這個麵色青黑的鬼不是我爸又是誰？
他朝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輕輕將門反鎖，又傾耳聽了一會兒。做完這一切，他才拉著我的手臂往裏走了走。
“白天你過去看你爺爺的時候，我就偷偷躲到你包裏了，外麵的人都是那隻鬼的人，我不想他們知道我來過這裏。”
我看到他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淤青，是死之前留下的傷痕。我心裏激動，嘴巴囁嚅半晌都沒再發出聲來，我突然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
他的眼睛也濕了，摸了兩把淚後，緊張地朝房門看了一眼：“馨兒啊，時間不多，我就想問問你，真的要給那鬼生孩子嗎？”
我盯著爸爸的臉看了一會兒，他眉頭深鎖，眼裏帶著悲傷、慌亂、氣憤、痛心……總之很複雜，我看了十分揪心。可我猶豫了兩秒，還是緩緩點了頭。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握著拳頭渾身發抖：“怪我當初沒能阻止你爺爺，才害得你……哎，丫頭，我聽陰間的鬼說，從古至今懷了鬼胎的女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啊！能成功生下鬼胎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且……”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緊緊地皺了下臉：“而且我聽說，那個叫九風的鬼以前曾經讓別的女人給他懷過鬼胎，隻是那個女人沒把孩子生下來就死了，孩子也沒保住。丫頭啊，你……”
“爸！你胡說什麽！”
不可能好不好！爺爺想對我說的第二件事就是這事？不可能是九風，一定是冒牌貨，肯定是冒牌貨！九風，九風明明是第一次娶妻，怎麽可能讓別的女人懷過孕。
呃，我突然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一串不安分的氣流在裏麵躁動，好像準備衝出我的身體一般。
爸爸看我不舒服，趕緊閉了嘴，把我扶到**躺了下來。他盯著我的肚子看了一會兒，眉眼裏裹著濃濃的憂慮。
我知道對於我嫁給了一隻鬼這樣的事實，他一時半會很難接受，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坐上一隻鬼的大紅花轎，對他來說確實殘忍。
我記得剛進大學的時候他就讓媽媽跟我轉達過他的意思，談戀愛可以，但前提是必須讓他先把關。而且即便他滿意了，我們也隻許拉拉小手，至於親小嘴乃至開房這種事情，堅決不可以。
其實在我陷進對沈昊天的單相思苦痛中時，曾有個陽光大男孩出現在我的世界裏，當時我還差點同意跟他交往了。
他第一次約我出去玩的時候，是在暑假，他也不知道跟誰打聽到了我家的地址，愣頭愣腦地直接找了過來。
那會是大三，頭一次有男孩子不遠萬裏跑我家來跟我表白，我一個激動差點就同意做他女朋友了，隻不過當時腦子裏想起沈昊天，那頭終究還是沒有點下去。
再後來我倆一起去看電影，他主動牽我的手我也沒拒絕，巧就巧在我爸媽也背著我在約會。當時我看電影正看得津津有味，也沒注意他在旁邊幹嘛，隻知道他總是不看電影卻盯著我看。
我隻記得電影快結束的時候我看哭了，他遞過來一張餐巾紙，我剛想說謝謝，他的臉卻越湊越近。我緊張得不敢動彈，可就在他要親上來時，一隻大手突然從後來伸過來揪住了他的耳朵。
原來爸媽就坐在我們後麵！電影開場的時候他們倆就看到我們了，是媽媽不讓爸爸打擾我們的。可爸爸壓根沒瞄電影，眼睛全程都在瞄著我們，等看到他終於不安分地想親我了，這才氣不打一處來動了手。
從那以後，男孩子就沒再接近過我，我隻記得他笑得很陽光，那份陽光跟沈昊天有點像，我甚至記不起他叫什麽名字了。
這就是我爸，把我捧在手心的爸爸。
所以，他現在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實在是很痛心。他寶貝嗬護的女兒已經跟鬼結了陰親，這是既定的事實啊。
“爸，其實九風對我很好，他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鬼那樣害人，他很厲害，以後說不定能把你們救活，把他自己也救活，到時候我們一家就能團圓了。”我這是癡人說夢，爸媽他們的肉身都沒了，也不知道怎麽複活。
“傻丫頭，鬼都生活在陰暗中，能有幾個是善良的啊。你現在連鬼胎都懷上了，這可怎麽辦？你媽她……她心疼你啊。”
“爸，你聽說的那隻鬼肯定不是九風，陰間有個鬼老是變幻成他的樣子做壞事，以前讓人懷鬼胎的肯定也是那個冒牌貨。九風對我很好的，他不會虧待女兒，您不要難過了好嗎？他還答應過我要幫奶奶和媽媽把魂魄聚齊，他答應的事情一定會辦到的……”
我一個勁說著九風的好話，又要壓低聲音說事，各種情緒都攪在心口，緊張地我手腳直冒汗。腹部那股奇怪的氣流一直在躁動，我很擔心，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撫，隻好一直摸著肚子。
爸看到我這樣，也不忍心再說九風的壞話，隻一個勁地歎氣。他的眼裏一直閃著淚光，時不時背過身去偷偷擦一下。
我一直憋著眼淚，這種情況下要是哭起來肯定沒玩沒了，到時候動靜大了會把丁香他們引進來的。
“是我們沒照顧好你，丫頭啊，你怨爸爸不？當初要是能阻止你爺爺做傻事，現在也不會……”他猶猶豫豫地把手放到我腹部摸了下，說話的語氣就像生無可戀一樣。
“爸，別怪爺爺了，這也許就是我的命。九風他雖然是鬼，卻是好鬼，你跟爺爺不要再跟他作對了，他會好好照顧我跟寶寶的，您不要擔心了。”
他連說了幾聲好，轉身就要離開。
我情急之下趕緊叫住了他：“爸，他初七那天迎娶我，您……會參加嗎？”
我看他抬手抹了一把淚，頓在原地半晌才輕輕點了頭：“我女兒結婚，我怎麽能缺席？到時候就算他不讓我去，我也要親眼看著你嫁人。”
爸爸說完這番話就消失了，隻要我不再搬家，以後他還是會找機會來看我的吧？
我心裏難受得很，肚子裏那股氣流也隨著我的情緒一直不安分地攪動，我是流著淚睡著的。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丁香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我一開門她就追著我問個不停：“你昨晚把門反鎖著幹嘛了？偷偷哭了？誰欺負你了啊，大哥讓你受委屈了？”
“如果他真的欺負我，你會幫我嗎？”
丁香一看我來真的，剛才的義憤填膺立馬泄了氣，她幹笑兩聲：“大哥真欺負你了啊？要是他沒理，我一定向著你。”
總算有點良心，我摸著肚子扯了個謊，隻說昨晚做了個噩夢，嚇得我一直哭。
丁香好像有話要說，但瞄了幾眼我的眼睛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小麥把嫁衣取回來的時候，我剛吃完早飯，看到丁香把那間純手工縫製的嫁衣展現在我眼前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款嫁衣是襖裙樣式，衣服和裙子分開，但衣服下擺做成了收腰款式，十分漂亮！
“小樣，就知道你喜歡，大哥可是挑了好久才看中這個款式的，上麵的圖案可是他親自設計的。”
我強忍住心裏的激動一直沒肯試穿，等到了周五，一吃過晚飯我就迫不及待地寫個澡，然後把丁香叫進房間，幫我一起把這套繁瑣卻漂亮至極的嫁衣給穿在了身上。
我盯著鏡子裏的人看了良久，披在肩頭的霞帔上，以祥雲圖案為主，可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左右兩條的祥雲成雙成對琴瑟和鳴。衣服上的圖案並不繁雜，以精致的金邊紅瓣百合花打底，儒雅漂亮。
他果真知道我的尺寸，衣服不大不小剛剛好。
再過三個多小時，我就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