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的吳嬸消瘦了不少,她一看到我跟九寶就忍不住熱淚盈眶,鬧得我差點也跟著落了淚。

我感覺我不止一次在死亡邊緣遊走過了,但每次都僥幸活了下來,我心裏很是感激。九風說,既然姚九兩家已經達成了和解協議,那爺爺就可以回汪家村住了,我想有奶奶陪在他身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寒暄過後,九風便問張楠關於換魂的事情,她聽罷事情的經過,奇怪地看了九風一眼:“雖然姚家先祖播過你的生魂,但姚家似乎沒有做過換魂之事。我聽說換魂本就是一項十分凶險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成功不了,但根據你剛才所說,這孩子好像確實差點被換了魂。”

“人的魂魄緊密長在肉體內,如果關節處有鬆脫,那便極易將魂魄抽離出來,但第一次沒能成功,有兩個原因最為可能,一是這個孩子的魂魄極其強健,二是她們想換進來的魂魄羸弱。畢竟要想換魂成功,所換魂魄必須要比肉身原來的魂魄強健才可……”

姚家不愧是精通剝生魂這種事情,就連張楠說起換魂也頭頭是道。

我聽得腦子發昏,忍不住開小差看了九寶幾眼,瓏竹正在逗他玩,小家夥正咿咿呀呀地像是在說話。

突然之間,我看到窗簾的陰影中蹲著一直靈魂鳥,正是張凡口中的那隻小乖乖。它正幽幽地盯著我,無聲無息十分駭人。

張凡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大概是閻王將她關起來了吧。她難得偷跑出來一趟,也是偷偷跑去找青麟的,每次九風想問她關於閻王的事情時,都找不到她人。

我忍不住扯了扯九風的袍子,張楠立馬打住了話頭。九風蹙眉握緊了我的手:“哪裏不舒服?胳膊痛了?”

我指了指窗簾,生怕驚走了那隻鳥。

九風看到它後卻徑直走了過去,那隻鳥雖然蹲在地上,可氣勢卻一點兒也沒輸。直到九風立在它跟前,它才緩慢且高傲地揚起翅膀飛起來,而後懸在半空用聛睨一切的氣勢低下頭去看九風。

一鬼一鳥,就這樣對望了十幾秒,沒發出任何聲響,詭異得很。

兩個月大的嬰兒按理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但我感覺九寶將這隻靈魂鳥看得清清楚楚,因為他正咯咯笑著朝小乖乖揮舞著小手。正是他揮動的小手打破了九風與小乖乖的對視,因為九寶的特殊能力攪亂了靈魂鳥懸空的姿態。

它突然俯身朝九寶飛去的時候,我嚇得大叫。九寶那麽嫩,它隨便叨一口抓一把,都會將九寶弄毀容!

不過九風眼疾手快攔住了它,還在它爪子上取下一張小字條。

然後靈魂鳥幽幽地看了九風一眼就飛了出去,留下我們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九風慢悠悠地打開了那張字條,是張凡寫給我的,上麵是個很尷尬的問題,她問我怎麽樣才能讓青麟像九風喜歡我一樣喜歡她。我說千赫抓我的時候怎麽也看到靈魂鳥了呢,原來這隻破鳥是為了給張凡傳信的,媽蛋,當時我那麽危險,它怎麽都不救我!

好吧,它沒義務救我,但看著我受苦受難委實傷感情,畢竟我跟張凡也算是交情不淺,這隻破鳥太冷血了。

我突然想起當初我跟九哥的三個月之約,這隻靈魂鳥偷偷進去給我送了一張地圖,而後來我出來的時候發現古宅外麵有鬼差等著抓我。那個時候我已經懷了九寶,難道閻王那個時候就想偷偷抓我過去對九寶做什麽手腳了嗎?

細細一想,我覺得很恐怖。我總感覺我跟九風經曆的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在被閻王牽著鼻子走,但願我是錯的,他堂堂大閻王,為什麽要跟我們過不去呢,說不通啊。

九風顯然對那張字條的內容很無語,沉著臉繼續跟張楠討論換魂的事情。

我在醫院住了兩夜後便回了家,彼時爺爺奶奶已經在家裏住了一晚,回去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爺爺他們知道我要回去,還特地在奶奶的指導下做了幾道小菜。

九風每天都陪在我們母子身邊,有什麽事情都盡量讓小麥幫忙解決。我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他煮的粥,而且……他除了煮粥就隻會下麵,都是些清湯寡水的東西,可我卻吃得津津有味。

可能因為奶奶現如今也是鬼,所以爺爺對九風的態度轉變了特別多,我感覺這樣的小日子就是我一直以來最為憧憬的幸福生活,隻要我不想起九寶魂魄的事情,一切都很美好。

我休養了二十幾天胳膊就好了,可九風卻硬是讓我休養了一個月才讓我使用左胳膊。對了,我真想偷偷告訴李大雪,這一個月裏連洗澡都是他幫我洗的。

直到繃帶揭下來的那一天,九哥才出現在我麵前。這一個月裏我不止一次想到他差點被姚夙殺死前的表情,心裏一陣陣揪疼,但我一直沒將這件事情表露出來,也盡量不在心裏想,所以我也不知道九風到底有沒有發現這一點。

九風看到他之後,隻問了一聲好,就主動退出了房間。

我盯著九哥,心裏擠了一堆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幹笑了一聲:“你沒事了吧?”

他一直盯著我的左胳膊和臉頰,確認我身上一點傷也沒有了,這才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讓我受苦了。

“我做事向來隻憑喜好來,很少顧慮後果,這一個月我也想清楚了,我確實不如死正經細心和體貼,他之前為了你可以委屈自己的感情,寧願讓我取代他留在你身邊,也要為了對你的承諾而進陰魂門……我問過自己,換做我是他,我能做到嗎?答案是否定的,換做我,我肯定當做忘了那個約定,我管你奶奶媽媽魂魄全不全,我隻要你……”

他苦澀地笑著,看得我很難受:“九哥你別這樣,你也很好,你跟他……”

他伸出一根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巴:“我以前總是問自己,為什麽我覺得生活這麽無趣乏味?看到陽間那些恩愛的夫妻我為什麽會感覺嫉妒?我睡過那麽多女人,為什麽從來沒有一個是真心愛我的……現在我明白了,是我不配,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好,當初居然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讓你愛上我,嗬嗬。”

他這是怎麽了?九風也有護不好我們母子的時候,可就算他再自責,我們的日子還是照樣過下來了。誰不會犯錯,我也有犯傻拖累大家的時候啊,九哥為什麽要這麽頹喪?

我想說話,可他的手指一直沒拿開。我一急,敢接抓住他的手扯了下來:“那次的事情就是個意外,跟你有什麽關係呢?九哥你別這樣,我看了很難受。”

我以為他會突然衝我俏皮地笑一下,可他卻終究隻是無力地扯了下嘴角繼續苦笑:“一個月前,我快要死的時候,本來感覺這樣的生活可以就此解脫了。可我看到你為我著急,我非但高興不起來,還覺得自己該死。”

“我一想到你差點被我害死,我就恨不得將自己大卸八塊。我活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心愛的人,卻居然不能將她護周全,你說我是不是該死?”

我明白了,他第一次碰到這麽大的挫敗,所以才會突然這麽沮喪。我感覺沒了心的他,一旦將某個情緒升華,就容易鑽到那個情緒裏出不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感覺心裏特別堵,他突然跑來跟我說這些,不會是想去做傻事吧?

我一想到這個可能,趕緊抓住了他的手:“九哥,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